<p class="ql-block">亲亲二人台 浓浓乡土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文/胡新连</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总觉着,这河套平原的风里头,都带着二人台的调调。你听,那扬琴一敲,笛子一吹,四胡那么一拉,红火热闹的日子就在这调调里活泛起来了。</p><p class="ql-block"> 在巴彦淖尔,二人台不叫戏,老乡们亲昵地叫它“玩意儿”,或者更早的时候,就叫“打玩意”。这称呼,透着一股子自家人的疼爱,像是在说自家那个虽有些土气却灵巧可爱的孩子。这片土地上,蒙汉两族人民共同培植的这枝艺术之花,和河套的“爬山调”一起,成了茫茫河套川、巍巍乌拉山盛开的并蒂莲。它是从土里长出来的,带着泥土的纯朴和芬芳。</p><p class="ql-block"> 记得小时候,去公社赶交流会,看二人台是顶大的乐事。锣鼓家伙一响,全村老少就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牵着,全都聚到戏台下。我那时个子小,总爱从人缝里往前钻,非要看清台上那抹了粉的旦角和鼻梁上画着蛤蟆的丑角才甘心。回到家,炕就成了我的舞台,我扯着嗓子学唱,走碎步,扭腰翘指,非得把一家人逗得前俯后仰才罢休。那份单纯的快乐,至今想起来,忍不住发笑。</p><p class="ql-block"> 这二人台,说起来是孕育在晋陕冀,却是在咱内蒙古,在巴彦淖尔这地方,真正形成了筋骨,发展成了融民歌、舞蹈、曲艺、牌子曲、戏曲为一体的综合性民间艺术。老人们常说,这是“走西口”走出来的艺术。是啊,想当年,山西、陕西的人儿,北出塞外垦荒屯田,那孤独的走西口人,那日夜与牲口相伴的赶脚者,那在空旷的野天野地拦羊的汉子,他们把心中积郁的相思和苦情吼出来,就成了歌,成了戏。所以二人台的调子里,总有一股子苍凉和坚韧在里头,那就是生活的本色。</p><p class="ql-block"> 巴彦淖尔流传着顺口溜:“为看白灵旦,三天不吃饭”、“宁可穿不上绣花鞋,也要看霍存柱的打金钱”。你听听,这得多喜爱,才能让乡亲们发出这样的感慨。二人台就是这么贴近老百姓的心窝子,它擅长反映现实生活,诙谐、风趣,带着一股子热乎乎的喜剧风格。</p><p class="ql-block"> 说起二人台的剧目,那真是说不完。好多已经是耳熟能详了。《打樱桃》是我顶喜欢的一出,讲的是一对农村青年男女借上山打樱桃互诉衷肠的故事。其中唱词很美,“红彤彤的阳婆婆满山山照,手提上竹篮篮抿嘴嘴笑”,叠词用得多巧,把少女那份含而不露的欢喜刻画得活灵活现。</p><p class="ql-block"> 但要说红火,还得数《挂红灯》。曲子一响起来,整个人都觉得要跟着扭动了。正月里来挂红灯,那种喜庆劲儿,那种对美好生活的盼头,全在里头了。演员手里拿着(或者模拟着)那红彤彤的灯笼,舞步欢快,眉眼间全是笑。它不跟你讲什么复杂的大道理,就是直白白地表达高兴,表达祝福。我印象最深的是里头那段数板,把十二个月的风物人情都唱了个遍,热热闹闹的,听着就让人觉得,这日子啊,真有奔头。这出戏,演的就是老百姓心里头最朴实、最炽热的一份念想,就像冬天里的一把火,能把人的心都烧得暖烘烘的。</p><p class="ql-block"> 再说说那《探病》,这可就是另一番滋味了,活脱脱一幅乡村风情画,充满了烟火气和人情味儿。戏里“二姑娘”,因为相思病恹恹的,刘干妈过来探望,俩人那一番对话,真是妙趣横生。刘干妈那种热心又带着点八卦的劲儿,二姑娘又想诉说又羞于启齿的扭捏,被演员演得是淋漓尽致。台词更是生动得不得了,全是地道的后套方言,俏皮话一串一串的,比如描述心上人“前影影看见后影影好”,把少女怀春的心态抓得准准的。每回看到这里,台下总是笑声一片,因为太真实了,就像在说咱村里谁家姑娘的故事似的。它把人的那点小心思,用最幽默、最宽容的方式给摊开来了,让你在笑过之后,心里头还觉得暖暖的。</p><p class="ql-block"> 当然,还有那《走西口》,更是刻在骨子里的调子。哥哥要走西口,妹妹实在难留,“手拉着哥哥的手,送哥送到大门口”,每一句都像是从心尖上撕下来的,唱尽了离别的辛酸和牵挂。“走路要走大路,万不要走小路,大路上人儿多,拉话解忧愁”。这些词儿啊,听着朴素,可里头藏着的,是老百姓最实在的智慧,最深沉的情意。这些戏,不在情节有多复杂,而在那份情真,那份从泥土里生长出来的、朴素而结实的爱。它们就像河套平原上的麦子,一茬一茬地长,一代一代地传,永远都带着泥土的芬芳,永远都说着老百姓自己的心事。</p><p class="ql-block"> 二人台的音乐也迷人。早期伴奏,主要就是扬琴、笛子、四胡、二胡,再加上那清脆的“四块瓦”。音乐一起,优美、清新、秀丽、明朗,能把人的魂儿都勾了去。那曲调,既有草原的辽阔粗犷,又有北方的憨直奔放。</p><p class="ql-block"> 然而,随着时代的改变,快节奏的生活,五花八门的娱乐方式,像潮水般涌来。我们内蒙古西部民间艺术学校的霍伴柱老师,他一生都与二人台紧密相连,从听着二人台长大,到学二人台,再到教二人台。可说起现在,他叹惜学习二人台的年轻人越来越少。这话听着,让人心里头沉甸甸的。这些老艺人,就像一群孤独的守望者,守望着二人台艺术的未来。</p><p class="ql-block"> 但也并非全是黯淡。在巴彦淖尔,我也看到像赵树枝老师这样的艺术家,仍在孜孜不倦地传授技艺。她的女儿王瑞波,作为一名大学艺术生,除了舞蹈,对二人台也情有独钟。这让人在欣慰中,又看到了一丝薪火相传的希望。而且,二人台的创作者们也在不断创新,像现代戏《河套魂》、《圆梦》等,在保留传统的基础上加入现代元素,同样受到了群众的欢迎。2006年,二人台被评为了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国家和自治区也出台了不少保护政策,还是不错的。</p><p class="ql-block"> 前年元宵节,我在临河又看了一场社火表演,二人台是当然的主角。台上演员唱得卖力,台下老头老太太们眯着眼,手指跟着节奏在膝盖上轻轻敲打,嘴里小声跟着哼唱。那个瞬间,我忽然觉得,二人台或许不会消亡。只要这河套平原还在,只要这里的人们心中还眷恋着这片土地,这亲切的乡音,就总会有人听,有人唱。</p><p class="ql-block"> 它已经不单单是一种艺术形式,它是乡愁,是烙印在成长轨迹里的独特符号。巍巍阴山,滚滚黄河,传唱着经久不衰的歌谣,也讲述着一个又一个二人台的故事。这亲亲的二人台,浓浓的乡土情,希望伴着黄河水的流淌,一直一直,在河套大地上延续下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