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菊韵

徐富政

清晨的阳光洒在“長風公園”几个金色大字上，泛着柔和的光晕。我推着自行车从入口进来，车轮碾过石板路的缝隙，发出轻微的咯噔声。横幅上写着“文明始于足下 文明出行”，像是在提醒每一个走进这里的人，慢一点，再慢一点——这座城市太匆忙，而这里，是留给脚步和目光休憩的地方。

转过第一个弯，一簇黄菊突然撞进眼帘。它开得那样饱满，仿佛把整个秋天的阳光都收拢在花瓣之间。光线从树叶间漏下来，在草地上跳动，像碎金子一样洒在花心周围。我停下脚步，忽然觉得，这花不是在等待谁的注视，而是在自顾自地燃烧，用最明亮的颜色，对抗即将到来的萧瑟。

蹲下身时，风刚好拂过。那朵菊花轻轻摇晃，细长的花瓣如丝缕般舒展，像是无声的呼吸。它的美不张扬，却有一种沉静的力量——不是庭院里被精心修剪的娇贵，而是野趣中生长出的倔强。我拍了张照，但知道，镜头永远留不住这一刻的光影与风的低语。

沿着小径往里走，路边的菊花一丛接一丛。有的昂首，有的微垂，像一群穿着不同衣裳的老友，在秋日里闲话家常。阳光穿过树冠，斑驳地落在它们身上，也落在我的肩头。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所谓“菊韵”，不只是花的姿态，更是它们与季节对话的方式——不争春，不惧寒，只在这深秋，静静开出自己的声音。

走到湖边，又见一朵黄菊独自开在石阶旁。背景是模糊的绿意，而它清晰得如同被光勾勒出来。我坐在长椅上，看它在风里微微点头，仿佛在回应这个世界的温柔。远处有孩子奔跑的笑声，近处是叶子落地的轻响。原来宁静不是没有声音，而是当你听见一朵花如何在风中呼吸。

午后阳光渐暖，我在一片花坛前驻足。那朵白中带黄的菊花，层层叠叠地绽放，像一封未曾寄出的信，写满了秋天的心事。花瓣边缘微微卷曲，像是想握住什么，又像是终于学会放手。它的静默比任何言语都更动人，让我想起那些年在书桌前读陶渊明的日子，“采菊东篱下”原来不是逃避，而是一种清醒的选择。

三朵黄菊并肩而立，像是约好了在同一刻盛放。阳光从头顶倾泻，把它们照得通透，连茎秆上的细毛都闪着微光。我不由笑了——它们不需要观众，也不需要命名，只是存在着，就足以让这个下午变得不同。或许生活的诗意，就藏在这种不经意的相遇里。

回程时天色尚早，晴空如洗。一朵黄菊在草地中央挺立，花瓣呈放射状展开，像一轮小小的太阳。它的茎很直，叶子翠绿，仿佛在说：纵使秋意渐浓，我也要站得笔直。我绕道走近，轻轻说了句“谢谢”，不是对花，是对这个清晨以来所有细微的美，它们让我重新记起，如何用眼睛去爱这个世界。

路过一处展牌，一朵金黄的菊花旁挂着标签，写着“国华名将”。花心深红，如点染的朱砂，竟真有几分英气。我凝视片刻，忽然觉得，名字不过是人的赋予，而这花本身，早已在风霜中写下自己的称号——它不必是名将，也不必是隐士，它只是，在该开的时候，开得淋漓尽致。

园子深处，一株白菊悄然绽放，花瓣边缘泛着淡淡的粉，像是被晚霞吻过。背景是金黄的秋叶，和远处模糊的建筑轮廓。它不像其他花那样抢眼，却有一种沉静的美，像一首低吟的诗。我站了很久，直到影子被拉得很长，才想起该回家了。

又见一朵黄菊，标牌上写着“黄赤星”。这名字让我笑了，像是给星辰取了个俗名，却又格外贴切——它确实像一颗坠入凡间的星子，在绿叶间熠熠生辉。阳光正浓，花瓣的纹理清晰可见，仿佛每一道脉络都在诉说光的故事。

最后回望，几朵粉菊在现代建筑前轻轻摇曳。玻璃幕墙映着天空与花影，虚实交错，美得不真实。可我知道，它们是真的——真实地开着，真实地被风吹动，真实地被我看见。这个秋日，长风未歇，菊韵正浓，而我，恰好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