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温情] 寒夜里的温暖

逆风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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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时候老家的冬天，尤其是夜晚那可是真的冷啊！

天色刚刚擦黑，寒冷的风就“嗖嗖”地开始吹个不停。屋顶上的积雪到了这个时候，又因为天气渐冷开始被冻结成了硬块。原来滴滴答答的房檐此时也很不情愿似的，有一下没一下地往下滴着。

家人们早早地都待在了房子里，父亲先在破脸盆里用玉米芯子搭起一个四五层的“井”字形的架子，然后再用软柴火作燃火，顺手放进了井字中间的空档里，很快一盆旺旺的火盆就在房子中间燃起来了。火光映红了坐在旁边的父亲的脸，也让房间里的温度很快也就升起来了。

　　裹着头巾、刚刚洗完锅碗的母亲，先是叫我用三块砖把鸡窝的门堵上，然后她又跑到厕所把大家晚上使用的尿盆或尿灌提了回来，并分别放在各人的床下面。紧接着，又转身出去关上了院子大门，叉上门把，并取来胳膊粗细的顶门杠顶在了门上，这才像完成任务似的走到了已经燃了一会儿的火盆前。

全家人都坐在了火盆前，一边烤着火，一边说着闲话。那时我很喜欢坐在母亲的身边，有时也紧紧地依靠着父亲。这时最开心的事就是父亲会抓一大把花生，放在了火盆的边缘。不一会儿，父亲便会倒腾着双手，剥开花生壳，一边自己偶尔吃一粒，一边就顺手递到了我的嘴里，那时候，真的感觉到好幸福。

乡下的日子过得快，天也黑得快。那时既没有电灯可照，也没有电视可看，生产队里更没有什么娱乐设施，所以村民们晚上七八点左右匆匆地吃罢晚饭，九点多钟，许多家里便开始准备睡觉了。

　　火盆里的玉米芯已基本上燃尽了，盆里闪现着微微的红。母亲又把蜂窝煤炉上的那个外表已经变黑的大铝壶提了过来，先是往洗脚盆里倒了一些热水，再兑上一点凉水，便催促看让我们一个个烫烫脚。我因为是家里的老小，母亲总是让我先洗，我不知道母亲的好意，还问母亲，为什么总是让我先洗，是不是我的脚最小？母亲微微地笑了笑，就是！我的儿子脚最小，就应该先洗。我自然也不想洗那么长时间，在里面泡了不到三五分钟，就“嚷嚷”着不洗了。

也就是在我洗脚的时间，母亲又拿出了一个空葡萄糖瓶子，准备向里面灌一些热水。这个瓶子也不是轻易就能要来的。过去人们生病了，并不是动不动就给你打吊瓶子的，轻者包上一小包安乃近什么的，重者最多也就给你的屁股上打几次屁股针。母亲也是给当医生的本家哥哥说了几次，让哥哥专门留下来的。

　　往葡萄糖瓶子灌热水也是有技巧的。母亲先是向瓶子里灌进一点点温水，将瓶子来回晃一晃，母亲叫这是“先把瓶子暖一下”，然后才会慢慢地往瓶子灌上热水。如果不知道这个小窍门的人，瓶子动辄不是裂开一条缝了，就是瓶子直接破裂，热水洒了一床子。

刚灌进去的热水很烫，为了防止热水瓶子烫伤了我们，母亲要么会给它套上一个旧袜子，要么就装进一个自己缝好的瓶子外套里，系紧上面的封口，掀起被子就把瓶子放进了被窝里。

因为天气太冷，我的手和脚也常常会裂开了一两道缝，甚至脸上也被风皴起了皮。等我洗了完脸，烫完了脚 ，母亲又找来当时比较流行的、包装十分简单的“马牌王”抹面油。这种油大约一指长，像蜡烛，但比蜡烛软滑，外面的包装就是一层薄薄的塑料纸，上面印有几个红字。母亲就会在我脸上或手上冻裂处和脸上的皴处抹上这种油。说真的，这种油，尽管看起来十分粗糙简单，但在那个贫瘠的年代，还是非常管用的。

　　床上的情景更是现代人很少看见过的。木头床上先铺有一个用藤条编织的和床大小的“簿”，簿上再铺着厚厚的麦秸，麦秸上面又铺上一个褥子。褥子使用时间长了，一点弹性也没有了，所以尽管床上铺有很厚的褥子，但并不是很暖和。钻进被窝之后，我们都会把贴身的棉袄棉裤，盖在被子上面，然后再在衣服上面压上一床被子。现在想想，那时候的家人怎么都不嫌身上压了里三层外三层的被子，难道不怕喘不过气来。

因为放了热水瓶，被窝里很快也暖和起来了。我三下五除二地脱下棉衣棉裤，迅速地钻进被窝，享受着被窝里暖暖的幸福。母亲和衣靠着墙，一边给我讲着不知道讲了多少遍的牛郎织女的故事，一边帮我们缝补着衣服或裤子。

　　那时还发生过几起与暖脚瓶子有关的事情。一次是同学小才告诉我，瓶子上面的盖子是用软橡胶做的，可以当橡皮用，我趁母亲不注意，就剪了封口处的一小块软橡胶当作橡皮，结果晚上瓶子盖子处就渗水了，把床铺湿了一片，让母亲好好地训斥了一顿。又有一次，到了后半夜，我看瓶子不太热了，就把原来套在瓶子上的套子取了下来。因为瓶子太光滑，又圆滚滚的，一不小心，就被我蹬下了床，“噼喳”一声，掉在地上被摔碎了，瓶子里的水自然也洒了一地。还有一次，我睡到后半夜，感到嘴唇干得要命，嗓子也疼，就想起来喝点水。可刚倒出来的水又特别烫，水缸里的又特别冷，我突然就想起了另外一个同学给我说起过的他晚上喝暖脚瓶子里的水的事。我一想，我为什么不可以喝呀！掏出瓶子，打开盖子，就“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口。

　　因为屋里刚才燃了火，所以屋顶上的积雪又融化了，外面的屋檐下又听到了几滴滴滴答答的声音。但随着屋内火的熄灭，外面更冷了，房间里的热气也在一点点地跑掉、消失。到了半夜，就着窗外明亮的月亮，我看见屋檐下已经结下了半尺来长的冰溜子，这时房间里的温度也几乎降到了零度。记得我半夜上厕所，一伸出胳膊，立马就被被子外面的冷空气冻得又缩回了被窝，用尿盆解决。

乡村的夜晚，可是真的冷，但也要承认，那也是真的静。此时，大地无声，四野寂静，既听不到平时一遇到什么响动就“汪汪汪”叫个不停的土狗的吠叫声，也听不到任何墙根草丛的蛐蛐的嘶鸣声，仿佛宇宙和大地上所有的东西都被冻结了，冬眠了一样。我透过窗户上那一小片的玻璃，看到了悬挂在天空中的那孤零零的月亮，也顿时感受到月亮身上那清冽冽的寒气。此时的乡村，静得让你只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到了天明时分，寒冷仍然裹胁着整个小院。平时早早就会打鸣的公鸡此时也没有了往日的叫声，平时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小狗，此时还躲藏在柴草房里打着迷糊。

这时，你就会发现，厨房的屋顶正冒着一股股的白雾弥漫在天空，这时你自然就会联想到书本上所描绘的“乡村的袅袅炊烟”了。厨房里的水缸，上面也结成了一层薄薄的冰，洗脸毛巾也被冻成了硬硬的一条。这样的冷天气，我自然也缩在被窝里，嚷嚷着太冷了，不想起床。

母亲早早地就起床了，忙着给全家人开始做着早饭。母亲见我醒来了，立马就会拿着我的棉袄棉裤，在锅台上双手架着，给我烤着。两三分钟，母亲又急急地走了过来，让我趁热乎赶快穿衣起来吃饭上学。一穿上，真的浑身都是热烘烘的。

　　几十年过去了，农民生活现在富裕了，居住条件改善了，冬天房间的取暖设备比过去更是质良好品种多，甚至哥哥在新翻盖的老房子里也安上了土暖气，但一想起过去乡村冬夜的寒冷，我身上还是会不由自主地颤抖一下；但每每又想到冬夜房内燃起的火盆、母亲烧热的烫脚水以及灌进葡萄糖瓶中的暖脚瓶，甚至天明起床时母亲早早烤热的棉袄棉裤，心里又顿感温暖了许多。特别是和年轻的父母和哥哥姐姐围着火炉吃着花生、磕着瓜子的情景，心里更是荡漾着一股股暖洋洋的幸福，忘记了那个窗外已是寒冷的冬夜。

　　那时的家里很穷，日子过得也很艰难，尤其是在那数九寒冬，乡下的生活更是难熬，但那房间里燃起的红红的火苗，也温暖了那个乡村少年的我，她让我明白了读书的重要，坚定了走出乡村的决心。

这就是我童年时代冬天里的真实一幕，也是让我难以忘记的、在寒冷的冬夜里最为温暖和温馨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