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温情】冬天里的一把火

阳 媛

昵 称：阳媛

美篇号：12459937

　　风，带着岁月的沉缓扫过窗棂，把天空揉成温润的灰，像父亲当年磨旧的粗布褂子。我趴在窗沿望出去，五十多岁的人了，仍习惯先看门前的对接树——叶子失了盛夏浓绿，边缘泛着浅黄，风过时枝桠轻晃，恍惚间竟和二十四年前景象重叠，那摇晃的弧度，恰似父亲抬手拂我发顶时，袖口带起的温柔。那时我还是家里老四，上有三个哥哥护着，下有弟弟跟着，父亲粗糙的手掌，总够得着我们五个孩子的头。

视线越过关着的木门，收割后的稻田里，齐整的稻茬裹着薄露，像浅褐色的绒毯。二十四年，足够让蹦跳的我成了有孙辈的人，却磨不掉田埂记忆里那簇跳动的火光。

父亲自幼便是孤儿，靠吃百家饭长大，后来在大队里当过通讯员，经支书介绍与母亲成婚，拉扯着我们弟兄五个艰难度日。他吃过太多苦，性子却愈发善良忠厚，先后担起小队队长、大队副大队长、农科队队长的担子，寒冬里总把温暖先分给乡亲们。

我记不清具体是哪一年的冬天，只记得那是个格外凛冽的寒冬。北风像野兽般在山间嘶吼，雪粒子砸在窗纸上噼啪作响，屋里的寒气顺着墙缝钻进来，冻得我们弟兄几个缩成一团。母亲把家里仅有的薄被都盖在我们身上，自己却裹着旧棉袄在灯下缝补衣裳，手指冻得通红。

傍晚时分，父亲踩着积雪从农科队回来，肩上扛着一捆干枯的树枝，手里还提着半袋红薯。“今天给娃们烤红薯吃！”他声音洪亮，驱散了屋里的沉闷。父亲径直走向屋角的土灶，熟练地架起树枝，划亮火柴点燃。火苗起初微弱，像星星点点的萤火，渐渐越燃越旺，橘红色的火光舔舐着锅底，映得父亲的脸庞格外温暖。

我们弟兄五个围在灶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锅里的红薯，鼻尖萦绕着渐渐浓郁的香甜。父亲坐在一旁，一边往灶里添柴，一边给我们讲他当通讯员时的故事，讲寒冬里送信件的经历，讲乡亲们互相帮扶的暖心事。火光中，他粗糙的脸上沟壑分明，却满是温柔的笑意。母亲也凑过来，手里拿着针线，时不时给我们掖掖衣角，屋里满是烟火气与温情。

红薯烤熟后，父亲小心地用两根小木棍夹出来，在手里来回掂着降温，再分给我们。滚烫的红薯捧在手里，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全身，咬上一口，软糯香甜的果肉在嘴里化开，连带着心里也热乎乎的。那天晚上，我们围着炉火，吃着红薯，听着父亲的故事，连寒风的呼啸都变得遥远。

后来日子渐渐好了，家里有了煤炉，再后来又装上了空调，可我总忘不了当年土灶里的那簇火光。那火光不仅驱散了冬日的严寒，更照亮了我们弟兄五个的成长路。父亲用他的勤劳与善良，像炉火般温暖着这个家，也教会我们要懂得感恩与担当。

如今父亲已离世多年，母亲也已年近八十，我们弟兄五个各自成家立业，却总在寒冬时节不约而同地想起那个烤红薯的夜晚。今年的冬天又要来了，我站在窗前，望着门前的对接树，仿佛又看到了父亲添柴的身影，感受到了那永不冷却的温暖。

那簇在寒冬里点燃的火苗，早已化作我们心中的火炬，承载着一代人的赤诚与坚守，驱散迷雾，照亮征程。它让我们明白，无论岁月如何变迁，那些藏在记忆里的温暖，永远是支撑我们前行的力量。

鹧鸪天·忆冬夜炉火

寒夜风号雪打窗，茅檐低小裹清霜。

柴炉焰起红光暖，红薯香飘暖意长。

听旧事，话家常，父言温厚胜春阳。

而今又见冬风至，犹忆当年那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