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双山慢路，戏里戏外半块饼

刘连成（ 苍山一树）

　　双山镇的街路虽然很短，在放学的路上我却走得慢悠悠。午后，太阳把影子拉得老长，我踩着自己的影子晃荡，肩上的粗布书包坠着点分量——一边是摊得平平整整的作业簿，纸角还带着笔墨香；另一边是半块没吃完的玉米饼，外皮焦脆，内里软乎乎的，偶尔蹭到衣角，落下点金黄的碎屑。

路两旁的老屋都有些年头了，墙皮剥落成不规则的纹路，像老人脸上温和的皱纹。风一吹，院角的老榆树摇摇晃晃，细碎的树影便顺着墙根往上爬，斑驳交错，活脱脱是谁拿着炭笔随性涂画的写意画，没个章法，却越看越有味道。

走着走着，忽然听见斜对面的院门里，戏匣子正唱着二人转《马前泼水》。 那亮堂的唱腔把崔氏女的刁钻泼辣，嫌贫爱富展现的淋漓至尽。当朱买臣得中功名，衣锦还乡时，崔氏拦马求复合，朱买臣命人泼水于地，要求她收回覆水方可相认，崔氏无法做到，羞愧自尽。‌‌让朱买臣的骨气，顺着风飘得满街都是。

我顺手从书包里掏出了那半块玉米饼，忍不住笑出了声——嘴里还留着玉米的清甜，耳边是戏文里的悲情，倒像是把日子过成了掺着酸甜苦辣的唱词。

脚步慢下来，鞋底碾过路边的碎石子，发出轻轻的咯吱声。我琢磨着，咱这普通人的日子，没有戏文里的起起落落，却也有自己的滋味：作业要一笔一划写，玉米饼要一口一口吃，就连墙皮上的树影，都要慢慢爬才好看。这辈子呀，或许成不了跌宕起伏的大戏，但能活成一段慢悠悠、甜丝丝，偶尔还能自己乐呵两声的家常唱词，不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