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山与徐邦达、陈巨来、沙孟的老师——赵叔孺在上海的笔墨遗珍

铁缘人

徐邦达、陈巨来、沙孟海、方介堪的老师——赵叔孺与赵铁山在上海交友深厚，一件作品引出五大名家。

南吴北赵齐昌硕，印坛“日月”并叔孺。

西泠归来名可名，“海上画派”墨传情。

赵铁山在上海活动留下几处艺术交流足迹：清末杭州葛元熙邀请其为《石墨镌华》题签，我已实物考证；吴昌硕曾邀请他参与西泠印社笔会，我专程寻访一次，未如愿找到笔会相关作品；杭州灵隐寺“大雄宝殿”匾额相传为其题写，其孙亲眼所见，目前尚未找到匾额实物。至于赵铁山与指画老师、上海画家钱慧安的关系，他在上海拜访钱慧安的相关足迹，亦有作品实物可证。赵叔孺之名早有耳闻，但一直未能找到二人交往的实物佐证。今得王晓海老师提供赵叔孺临《封龙山颂》碑，这件作品为丁丑年初秋作，即1937年初秋。赵铁山为其题写“二弩老人书卷”篆书引首，这才有了实物研究的关键依据，喜出望外！此卷不仅有赵叔孺临写的碑文，更有上海清末民国初年金石书画家蒋登瀛、江苏书画家王同愈、福建书画家曾克耑三位大家题跋，五人同卷献艺，实属难得的艺术交流神品。从题跋看二人交友深厚，决非一般笔墨雅聚。今拟将“赵铁山在上海艺术交流圈的活动轨迹”撰文，以补充山西近现代书法史的学术研究。

作品鉴赏如下：

引首：二弩老人书卷

铁珊昌燮。铃印：铁山，心隐庵。

赵叔孺临文：临封龙山者，北岳之援，三涤之别。神分体异，处在于邦内。磥（垒）硌吐名，与天同耀；能烝云兴雨，与三公灵山协德齐勋。

《封龙山颂》碑文介绍：

1. 封龙山与北岳、三条：原文为“惟封龙山者，北岳之英援，三条之别神”。“北岳”指北岳恒山，汉时避汉文帝刘恒讳曾改称常山，封龙山是恒山的支脉；“三条”源自汉儒对《尚书·禹贡》“导岍及岐”的注疏，指北条、中条、南条山脉，封龙山作为北条恒山的支峰，故言是“三条之别神”。

2. 磥硌：形容封龙山山势雄伟高大，该表述通“磊落”，《文选·郭璞〈江赋〉》中就有“衡霍磊落以连镇”的记载，李善注明确“磥与磊同”，常用来描摹山岳巍峨之态。

3. 烝云兴雨：既贴合封龙山能兴云降雨的民间信仰，也契合汉代“天人感应”的思想。当时农耕依赖雨水，人们认为名山大川之神掌管降雨，这一祭祀观念在《汉书》中也有体现，汉文帝曾下诏令各地祭祀名山大川以祈佑民生。

4. 三公、灵山：二者均是河北元氏县境内的名山，与封龙山同属当地祭祀的神山体系。《白石神君碑》中就提及“县界有六名山，三公、封龙、灵山，先得法食”，可见三座山常被并列祭祀，故碑文称它们“协德齐勋”。

5. 三望：是古代遥望山川的祭祀名，出自《春秋公羊传·僖公三十一年》，记载“三望者何？望祭也”，原指祭祀泰山、河、海，后延伸为对重要山川的遥祭，文中指封龙山历来享受朝廷规定的遥祭礼制。

款识：临《封龙山颂字》昌燮仁兄雅正，叔孺赵时枫。钤印：赤堇赵氏之欽、赵时枫印，铁珊昌燮。钤印： 铁山、隐盦 鉴藏印：颂桥庐

1．蒋登瀛题跋：

断简残编地，见茫茫古今多少不平之事。杜库曹仓，深秘都露，生千将宝气，看秋水花飞。鸺鹠夜半无人，寒似雪，常光明，见春坊。字验一颦，唾壶碎。少年休抱功名志，更书城蟫红螙碧，了无情思。仓颉能教天鬼泣，那是冬烘活计。要全我千秋思，忠义似海，君思知己重。独韩棱新拜龙泉赐，尽焚去五经笥。

典故及出处

1. 断简残编：出自宋·陆游《对酒》诗“断简残编不策勋，东皋犹得肆微勤”，指残缺不全的古籍。

2. 杜库曹仓 ：“杜库”指西晋杜预，博学多才被誉“杜武库”；“曹仓”指东汉曹曾，积石为仓储书称“曹氏书仓”，二者合称代指藏书丰厚、学识渊博。

3. 唾壶碎 ：典出《晋书·王敦传》，王敦酒后咏曹操诗，以如意击唾壶致壶边尽缺，后喻抒发壮怀或不平之情。

4. 仓颉能教天鬼泣 ：化用《淮南子·本经训》“昔者苍颉作书，而天雨粟，鬼夜哭”，讲仓颉造字时的异象典故。

5. 韩棱新拜龙泉赐 ：出自《后汉书·韩棱传》，汉肃宗赐韩棱“楚龙渊”宝剑，此处“龙泉”即龙渊剑，代指帝王授予的重任与宝剑。

6. 五经笥：典出《后汉书·文苑传上·边韶》，边韶以“腹便便，《五经》笥”自辩，喻指精通五经、学识渊博之人，也指藏书的竹箱。

丁丑（1937年）早秋“制《金缕曲》一阙为昌燮兄题即请正拍，仙搓蒋登瀛倚声。铃印：蒋登瀛印，仙搓。

2．王同愈题跋

松门我昔事为师，讲艺论文，请业资。古貌古心空记忆，得交喆嗣慰相思。盘龙偃盖耐人看，寂寞空山阅岁寒。纵起全重坚劲质，会教挺秀上云端。

典故及出处

1. 松门：既指以松树为门的景致，也常借指寺院庙宇，南朝谢灵运《入彭蠡湖口诗》中就有“攀崖照石镜，牵叶入松门”的表述。

2. 请业：出自《礼记·曲礼上》“请业则起，请益则起”，指向人请教学业，文中体现对师长的求学过往。

3. 喆嗣 ：“喆”同“哲”，是对他人儿子的敬称，古文中常用此词表达对对方后辈的尊重。

4. 盘龙 ：指盘曲的龙形纹样，也关联历史典故，东晋桓玄曾修“盘龙斋”，斋上绘满龙纹，出自《晋书·刘毅传》，后“盘龙”常作为器物或景致的装饰意象。

5. 偃盖：多用来形容松树等大树的树冠舒展如伞盖之状，清人王夫之诗中“千寻偃盖秦封树”，就以“偃盖”形容秦始皇封的松树形态。

6. 阅岁寒：化用松竹“岁寒三友”的传统意象，松树常被赋予耐严寒、守坚贞的品格，这里借“空山阅岁寒”凸显其坚韧特质。

昌燮大兄属题 元和王同愈稿。铃印：王同愈印，胜之

3．曾克耑题跋

猗欤先生，四明之杰。赫赫高门，世载其德。作牧吾州，遗爱在民。老值禅代，游艺依仁。精专独到，神与意（右）会。镜镂万象，意笼无外。绝艺高节，万口式传。光风霁其辉，此南灭。

典故及出处

1. 猗欤：为叹美之词，常用于称颂贤才，《后汉书·逸民列传·严光传》中就有“猗欤先生，天子故人”的赞语，用以赞誉严光。

2. 作牧、遗爱：“作牧”指担任地方长官；“遗爱”出自《诗经·召南·甘棠》，原赞召伯理政留惠于民，后泛指地方官离任后留下的恩惠。

3. 游艺依仁：出自《论语·述而》“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指以仁为立身之本，娴熟研习六艺等技能。

4. 镜镂万象：化用“镜纳万象”的意象，如清·彭孙贻“镜受万形，空现其中”，此处指才情或见识能包容、映照世间诸多事物，尽显精妙。

5. 光风霁其辉：化用“光风霁月”，该词源自唐·无名氏《楚泊亭》诗，后黄庭坚用其形容周敦颐人品如清风明月般磊落，此处借指人物德行如光风霁月般闪耀光辉。

叔孺先生赞曾克耑

铃卬：曾履川

颂桥庐题跋：

款识：临《在心颂天字》昌燮仁见雅正，叔孺赵时枫。

铃印：赤董赵化之金尔走时枫印

鉴藏印：颂桥庐

作者介绍：

1. 赵叔孺（1874 - 1945） ：浙江鄞县（今宁波）人，原名润祥，后易名时棡，晚号二弩老人，是清末至民国的金石书画大家。他5岁便因善画马被称神童，成年后曾任职福建海防同知，辛亥后移居上海鬻艺。其画马有“一马黄金十笏”之誉，篆刻兼浙皖两派之长，和吴昌硕并称印坛“日月”，还培养了沙孟海、陈巨来、徐邦达等60余位艺坛名家，著有《二弩精舍印谱》等。

2、蒋登瀛（字仙槎），1864年生，年77岁有画作，为清末至民国初年金石书画家，活跃于20世纪初（约1900-1930年代），近代金石书画名家，字仙槎，籍贯浙江杭州，久居上海，以绘画为业。

​ 西泠印社早期社员，该社为“天下第一名社”，是海内外金石篆刻领域历史最久、影响最广的艺术团体 。

工于书画，兼善篆刻，尤擅画梅——其梅花图层次丰富、枝干“欲枯仍健”，梅朵鲜活，兼具静穆之境与疏旷之韵，尽显对生活的细致观察。

3．王同愈（1856-1941)，字文若， 栩园，号胜之，江苏吴县人。晚清民国年间著名学者、藏书家、书画家、文博鉴赏家。

4．曾克耑（端），（1900-1976)，字履川， 福建福州人。工书，以瘦金见称，擅诗文。曾受学于桐城吴北江先生之门，学诗、古文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