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念龙小说连载《蝉蜕》（18）

水月楼主

小说连载

蝉蜕（18）

姚念龙

高大柱回到部队，将家中情况一一向科长作了汇报，还想说家里不该发假电报，欺骗部队之类的话，被朱科长拦住，说：小高，你家里事我们都知道了，保卫科朱科长回来都给我们说了，大家都理解，你不要再有过多想法。你已被我们师选为电讯学员，过几天就要去北京军校学习，恭喜你！到军校一定要好好学习，好好表现，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这几天你就不要到指挥所去值班了，你到电讯科报个到，电讯科郑科长还要向你交待一些相关事宜。

高大柱：好！谢谢朱科长大半年来对我的关心和培养，真舍不得离开作战科！

朱科长：我们也不舍得你，为留你，还专门去找参谋长，说小高能写会画，是块培养作战参谋的料。领航科江科长也找参谋长，想让你去学领航。不找还好，这一找，参谋长一句话就把你的事定了，说：你们都争这个小高，说明小高确实不错，优秀的兵就该往重要岗位上送，你们都别争了，就让小高去学电讯。

参谋长的一句话，不知是改变了高大柱的人生，还是决定了高大柱的命运，这是后话，得慢慢道来。

高大柱到电讯科找到郑科长，想自我介绍一下。“来来来，小高，不用介绍，认识认识，快坐下。”郑科长热情地招呼高大柱坐下。

郑科长人很爽快，开门见山： “这次选拔电讯人员，是全空军的统一安排，条件比较高，要求非常严，也是“十年革命”之后第一批送军校培养的电讯人员，从上到下都非常重视。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了解和政审，你被正式选上并到军校去学习。电讯工作的意义和重要性今天就不给你多说了，到了军校你们会系统学习的，今天要给你说的是，到了军校一定要严格要求自己，严守组织纪律和保密纪律，政治上要过硬，思想上要先进，专业学习要刻苦。你们将来要掌管党和军队的核心机密，对每一位电讯学员，各方面都要经得起考验。整个军校学习期间，将实行全程淘汰制，在哪一个环节上出了问题都有可能被淘汰，所以，入校后一定要把控好自己。这次学员来自空军各个部队，全国各地哪儿的都有，要和战友们处好关系，搞好团结，我们等你的好消息，盼你早日学成归来。”郑科长语重心长，说：“你准备准备，过两天我们要去北空取密件，正好捎着你去报到。”

高大柱：谢谢科长交待！请科长放心，我一定好好学习，绝不辜负首长对我的培养和期望。

高大柱从电讯科出来，迎头碰见司令部协理员，“小高，我正找你。”

高大柱：协理员，什么事？

“是这样，还是你入党的事，上次本来想让你重新填个表，支部大会通过一下就接纳你为中共党员了，结果赶上了地震，后又赶上毛主席去世，一忙就把你这事搁下了。保卫科朱科长外调回来，说你入伍前，确实在地方填了入党志愿书，这不，过几天你就要去军校学习，再填表、召开支部大会通过，时间有些仓促了，经向首长请示，准备把你的情况写封信介绍到军校去，你可到军校再填表入党。

高大柱：好的协理员，我服从组织安排。

大柱嘴里这样说，心里却在嘀咕：我这入党的路还真不平坦，竟有种起了个五更，赶了个晚集的滋味，要进入党的大门，今后还不知要遇到什么变故，路有多长多远，要走多长时间还真不好说。大柱心想，不论怎样，都不能松劲，不能泄气，得争取早日成为一名中共党员。

电讯科到北京取密件的车，把高大柱送到北空东大桥招待所，北空下属部队选送的电讯学员都到这里集中，然后再统一送去军校报到。什么军校，军校在北京什么位置，学员们都不知道，只让签了到在一边等着。大柱到的时候，已有几个人签到了。

大柱发现，后来报到的，都是用小车送来的，放下人，车就走了。过后高大柱才知道，是北空专门通知，安排下属部队今天统一来取密件，顺便把新学员带来。

说起取送密件，电讯条例有明确规定，必须专车专用，二人同往，如必要，还要配带武器护送，路途较远需乘坐火车的必须乘坐软卧包厢，二人坚守。在后来的工作中，这些高大柱都曾经历过，这是后话。

午饭就安排在东大桥招待所。饭前，负责学员签到的一个穿四个兜的干部说：午饭后大家不要乱走动，都到二楼会议室休息一下，下午处长可能要陪同北空政委来看望大家，然后一起送你们去空军学院报到。

去空军学院报到？空军学院在哪？学员们窃窃私语：北空政委还来？这可是师、军之上的首长，怎么会来看望我们这些小战士？

战士们哪里知道，我军的电讯工作一直都是由各级政委亲管，参谋长具体负责。由此可见，电讯工作在部队的地位和重要性，战争年代尤甚，宁可首长没马骑，也得把马让给电讯人员，而且还要有卫兵保护，因为电讯能给各级首长在第一时间带来重要的信息，说他们是首长的千里眼万里耳都不过分。

下午，北空政委还真的由电讯处长陪同来了东大桥招待所，在楼下先和学员们合了个影，然后到二楼会议室，无非说了些：你们很荣幸也很光荣被选为部队的电讯学员，表示祝贺！将来你们要掌管党和军队的核心机密，责任重大，使命光荣，还提了些到学院要好好学习的要求，说了些鼓励的话。

一辆中巴，拉着北空19名电讯学员，由那位负责签到的干部带队前往空军学院报到。

东大桥招待所在北京城的东部，顺着一条大街一路向西，大约走了20多分钟，带队干部说：你们向右前方看，马上就到天安门了，并告诉司机车速放慢点。学员们多数是第一次来北京，天安门是他们从小的向往，看到天安门城楼，个个兴奋不已。带队干部又往左一指，说：你们看，那片尘土飞扬的地方正在建毛主席纪念堂，没准在你们学习期间还能瞻仰上毛主席遗容。

十里长安街，学员们目不暇接，眼睛都不够使，左看看，右瞧瞧，一会北京饭店，一会王府井大街；一会新华门，一会人民大会堂；一会是军事博物馆，一会又是中央电视台。个个心想，等有时间了一定到天安门广场来照张相寄回家。

车七扭八拐好像出了城，到了郊区，地里种的全是菜，路边偶尔还能看到晒的大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臭味。这到哪了？难道空军学院不在北京城内？学员们心里泛起了嘀咕。

空军学院还真不在城内，在北京老城的西北方位，颐和园的西面，距昆明湖还得有三四公里。每天学员跑步，出北门往右拐，就能跑到颐和园的昆明湖。沿途环境优美，空气新鲜，在湖边伸伸胳膊踢踢腿，做做深呼吸，然后再跑回去。

这时的空军学院在三年前就更名为：空军军政干部学校了，不过，高大柱入校的第二年，又恢复了空军学院称呼。

空军学院七号楼是电讯大队学习住宿的地方，楼宇门是新安的，不锈钢管材质。

学员来自空军各个部队，180余人，还有两名穿陆军服装的，说是为国防科工委代培的。设一个大队，两个中队，每个中队三个分队，一个分队再三个班。学员多是一年的新兵，像高大柱这样的。二三年的老兵也不少，老兵多数当了班长或副班长。队领导和教员都是由空军电讯局和各部队业务骨干抽调而来。

开学典礼没去学院礼堂，就在七号楼大教室举行，没什么隆重仪式，也没有其他人员参加，就学院来了两位领导，空军电讯局局长亲自来给学员作报告。

局长是位老革命，抗战时期的电讯老兵，山西人，个不高，微胖，讲话没稿，只带了一盒大前门香烟，往讲台上一放，坐下就开讲了。讲话慢条斯理，没一个废字。从电讯工作的初创，讲到它的发展；从电讯工作的性质、使命，讲到它的重要性；从电讯工作的保密纪律，讲到电讯人员要对党忠诚，守口如瓶；从电讯工作的严谨性准确性，讲到中外因电讯失密而付出惨痛代价的战例。其中就讲到当年日本的海军总司令山本五十六，就是因为日本的密码被美国破译，掌握了山本五十六的行动路线和时间，将山本的座机炸掉，机毁人亡，震惊世界。

老局长最后又强调了三点：一是你们都是从各部队优中选优选来的，一定不要辜负他们对你们的信任和厚望；二是在校期间，一定要遵守政治纪律、保密纪律和学院的各项规章制度；三是将来你们到了工作岗位，一定要牢记电讯工作的六字真言（机密、准确、及时），处理好每一份电文，做到万无一失。

老局长讲了近两个小时，整个教室鸦雀无声，连个咳嗽声都没有。老局长一根接着一根地烟吸，可没见他划过一根火柴，甚至都没注意他是怎么把烟一根一根接上的。最后，老局长右手一捏空烟盒，说：今天就到这里吧，祝你们学习愉快！

这就算开学典礼了。

全体起立，鼓掌送走老局长和院领导，学员队又讲了些具体事宜，各班带回。

空军学院除了电讯大队之外，还有不少其它专业的学员队，甚至还有空军的体工大队、空政歌舞团的舞蹈队等。电讯大队要求，平时不要在大院内乱走动，少与其他学员队的学员接触，更不允许不经批准带外人进入七号楼。这时大家似乎才明白，为什么电讯大队学习住宿要在一个楼内，为什么空军学院这么多楼，唯独七号楼装上了楼宇门，还由学员轮流值守。因为他们一踏进电讯这个门槛，就意味着他们的言行就开始受到约束了，不该看的不看，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听的不听，不该做的不做。也就意味着他们的空间变小了（但斗室内却能知晓天下大事），视线变短了（方寸间也能觉察五洲风云），“三铁”（铁门铁窗铁柜子）将会成为他们的美好伴侣，这一切才将将开始。

四月份的一天，学员队通知，中午早开饭，下午去毛主席纪念堂参加义务劳动。

学员们个个兴奋不已，能给毛主席纪念堂建设铲一锨土，出一把力，那该是多幸福、多荣耀的事啊！不论过多少年，都能自豪地对子孙后代说：当年建设毛主席纪念堂，我还曾在此出过力流过汗呢！

这天风很大，纪念碑南侧乌泱泱全是人。没什么大型机械，全靠洋镐刨，铁锹挖，叮叮咚咚，场面壮观。

挖起的土一车车往外拉。装车扬起的尘埃，车轮卷起的尘烟，就像沙尘暴一样笼罩着整个工地。

大家干得热火朝天，汗流浃背，个个灰头土脸，有的手上还磨出了血泡。

第二天，队领导告诉大家：凡是在毛主席纪念堂建设中参加过义务劳动的，待今年9月9日毛主席纪念堂落成向全国人民开放之时，可第一时间前往瞻仰毛主席遗容。

学员们激动不已，期待着这一天早日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