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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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class="ql-block">沱江湾的记忆,再也回不去的赵化镇。</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我总在梦里听见沱江的水声。那水不是奔涌的,是赵化镇特有的缓,绕着镇子打了个温柔的湾,再慢悠悠地淌向下游,像极了我在那儿度过的十五年时光——慢得能接住所有细碎的童年。</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儿时的夏天,我常和邻居的姑娘们蹲在青石板上抓石子。手心攥着几颗磨得光滑的鹅卵石,石子落下时磕在石板上,发出“嗒嗒”的轻响,和沱江的流水声混在一起。有时玩到日头西斜,母亲的呼唤会从街上传来,我们才恋恋不舍地收起石子,跑过半条街,身后的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小学三年级的六一节,是我第一次站在镇小学的舞台上当报幕员。穿着白村衫花裙子,手里攥着折得整齐的节目单,紧张得声音发颤。台下是密密麻麻的脑袋,有同学,有老师,还有抱着孩子的街坊。当我念出“下一个节目,舞蹈《火车向着韶山跑》”时,沱江的风刚好吹过,掀动了我额前的碎发,也吹走了所有怯意。从那以后,每年六一,舞台上的报幕员总少不了我。</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上了中学,最难忘的是挑鹅卵石砌围墙的日子。我们挑着竹筐,从沱江的中坝上捡石子——要挑那种大小均匀、没有棱角的,这样砌出来的墙才结实。中坝的鹅卵石被太阳晒得发烫,脚踩上去像踩在暖炕上。男生们挑着满筐的石子健步如飞,女生们则只能挑小半筐,慢慢往学校挪。汗水浸湿了衣服,却没人喊累,只想着不知道围墙啥时候才能砌好。学农田里的日子也快活,春天种白菜,秋天收萝卜,我们蹲在地里拔草,老师在一旁教我们分辨杂草和菜苗,风里满是泥土和蔬菜的清香。</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恢复高考后,学校分了快中慢班。我有幸进了快班,更幸运的是遇到了一群好老师——他们大多是西南师范学院毕业的,讲课条理清晰,再难的知识点经他们一讲,也变得通俗易懂。为了让我们能考上好学校,老师们常常无偿给我们补课,晚上的教室里灯火通明,黑板上写满了公式和重点,窗外是沱江的夜色,安静得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1979年的夏天,是赵化镇最热闹的一个夏天。我们年级考上了十多个大学生,还有几十个中专生。录取通知书一封封寄到镇上,街坊们都来道喜,而我因为特殊情况没能在这里参加高考。在78年的秋天我离开了赵化,我怀着无比痛苦的心情与同学们分别,站在沱江的码头上,看着缓缓流淌的江水,想着未知的前程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滚落。</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后来我走了很多地方,见过比沱江更宽的河,去过比赵化镇更大的城,却再也没找到过那样慢的时光,那样浓的乡情。前几年回了一趟赵化镇,青石板路还在,沱江的湾还在,只是巷口抓石子的姑娘不见了,中学的舞台改成了健身广场。我站在沱江边上,听着熟悉的水声,却觉得自己像个陌生人——原来故乡不是回不去,是回去了,也找不回曾经的自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