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

羊大为美

猫

在需要家庭饲养的所有动物中，最没有用的就是猫了。猫捉老鼠似乎是它的一个职责，事实是喂养的猫连老鼠都不捉。它的存在意义只在于老鼠天生害怕猫，有了只猫，家里的老鼠或许真的就少了。我家养过家禽家畜和一些宠物，就是没有养过猫。连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意思，我却猫有一种天生的讨厌。春天来了，一听见猫的叫声，身上就会起一层鸡皮疙瘩。特别是在晚上，一听到猫叫，这个晚上的睡眠就再也没有指望了。

　　一家人不喜欢养猫，但在世人生活中到处都有，所以并不影响我对猫的观察和了解。在我看来，猫是一个并不忠实的家庭成员，我们只是迫不得已才养它，为的是用它来对付老鼠这种惹人讨厌的、赶不走的东西。这当然不包括那些对所有家畜都有兴趣，养猫仅仅了取乐的人：要么是习惯，要么是癖好。虽然猫这种动物灵巧善变优雅漂亮，尤其在它们年幼时更是如此，可是它们同时又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狡猾，一种虚伪的性格，一种作恶的天性，这些特点随年龄而增长，驯养只不过将这些特点掩饰起来。当它们更大些，就肯定会变成偷嘴偷食的盗贼，稍不留神，家里好吃的东西就会被它给兜搜了。因为偷嘴是它们的本性，白族有句谚语叫：“没有不偷吃浑星的猫”！可它会装得没要一般，照样像骗子一样一副和气温柔，百依百顺，迎合主人。它们在做坏事方面具有同样的灵巧、同样的精明、同样的趣味，也同样有小小掠夺的习性，隐藏它们的意图、窥伺时机，等待着选择攻击的时刻，然后逃脱惩罚，逃走并待在远处，直到有人唤它。它们容易学会与人相处，善于讨取主子欢心，却不把搞高自身本当一回事，从不学习生活方式。

　　所有的猫通常很少表露真情，把本性深深埋藏，只有依附于人的表面现象；它们从不正面接触它们所喜欢的人，要么怀疑，要么假装；它们绕弯子与人接近，想让人来抚摸它，它们对亲热的抚摸很敏感，只是因为抚摸给它们带来舒适。养过马、牛、羊、狗等其它动物的人不难发现，忠实的动物具有与主人的个性有关的各种情感，猫却不同，似乎只是在适当条件下才感受宠爱，与人相处只是为了获得充分宠爱；出于这种与生俱来的适应能力，它与人共处不像与狗那样水火不相容，在狗身上，一切都是直率的。

　　猫有这样的德性却还有人喜欢养它，说明猫的身上自然也有让人喜欢的地方。比如说：猫的身体构造和性情与天性一致：猫漂亮、轻盈、灵巧、爱干净、喜好安逸；它喜欢轻松自如，寻找最柔软的家用物品来休息、戏耍。猫还没有长大时，欢快、活泼、漂亮，或许非常适合逗孩子玩耍，假如它的爪于不惹人書作的话；然而它们的嬉戏虽然一直可爱、轻巧，但并非对人无害，而且很快转变成习惯性的狡猾；它们只能以某种优势对小动物施展才能，于是就埋伏在一个笼子旁，窥伺鸟儿、老鼠，虽然本身没有经过训练，狩猎时却比受过训练的狗更灵活。它们乐于窥伺、袭击、冷漠地伤害所有弱小动物，如鸟儿、幼兔、小野兔、家鼠、田鼠、蝙蝠、鼹鼠、蟾蜍、青蛙、蜥蜴和蛇。猫玩老鼠是这样，猫玩没有和它有任何瓜葛的小动物也是如此。又鸟和马户多少，人类迟早有一天说不定也会玩死在猫的手下！它们没有任何驯良的习性，也缺少灵敏的嗅觉，而这是狗身上的两种优秀的品质；因此，它们看不见小动物时就不再去追捕；它们不追赶小动物，但是却等待着，冷不防地袭击这些小动物。在长时间戏耍以后，甚至在它们根本不饿，不需要用这个战利品来满足胃口时，在没有任何必要的情况下，损它却不利己地把猎物弄死。这些猫虽然和家人居住在一间屋里，但是人们不能说它们就是家庭里的小动物。甚至可以说它们是完全自由的：它们只做自己所愿做的事，它们想远离一个地方时，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什么能让它们多待一会儿。

　　不光只是家猫，所有的猫都怕水、怕冷、怕臭味；它们喜欢晒太阳，它们试图蜷缩在最暖和的地方，烟囱后，壁炉里，火塘边；它们也喜欢芳香。它们的睡眠是轻微的，它们不熟睡，却装出熟睡的样子。它们缓缓地步行，几乎一直沉默，不发出一点声响；它们隐藏起来，到远一点的地方去排泄，再用泥土覆盖起来。由于它们爱干净，它们的毛皮总是干燥、闪亮的，它们的毛容易发光，它们比其他动物更就一筹是无需矫揉，无需争宠，无需任何媚态，样子就讨人喜爱。人们用手触摸时，能看到它在暗中自然闪光。它们的眼睛非同凡响，在黑暗中也发着幽幽的亮光，可以说差不多就像宝石在夜里把白天所浸染的光线映射出来。

　　记得这辈子就吃过一次野猫肉，忒香，是我小时候兄长他们在冷水潭水磨房打的野猫。据说水磨房里及其周围有很多老鼠，老鼠大者几乎有家猫那么肥壮，家猫根本不是老鼠的对头，消灭水磨房老鼠的职责就落到了野猫的身上，可以想象那条野猫有多肥大了。只可惜兄长磨面时在同伴们的协助下打到那条野猫是在晚上，连夜就把猫煮吃了，留给我的只是几块光骨头和几颗花椒，为此我还哭了一场鼻子。而在平时，白族人有一种说法：猫了十二条命，杀了一只猫就抵得杀死了十二条性，所以家乡人平时是不吃猫肉的。

猫有这么厉害，咱白乡人有句谚语：“牛梨田吃草，猫闲着吃肉”，这也许是对猫的最表达吧？“彼君子兮，不素禾兮”的，何止是伐檀者啊！

　　（图片来自网络，特此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