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山与田

青灯故巷

文/赵志鹏

图/网络

　　我的外婆，是宁夏深山里一位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那片被群山紧紧环抱的土地，虽贫瘠，却似一位沉默的母亲，孕育着无尽的生机。外婆的一生，就如同一条坚韧的藤蔓，与那山、那田紧紧缠绕在一起，再也无法分离。

　　外婆的皮肤，是被深山里炽热的日头和肆虐的风沙精心打磨出的黝黑，那颜色，仿佛是大山赋予她的勋章。她的双手布满了厚厚的老茧，指甲缝里总嵌着洗不净的泥土，那是岁月与劳作留下的深刻印记。可就是这双粗糙的手，如同坚实的梁柱，撑起了家里的一片天。

　　春天，当大地开始解冻，外婆便像一位出征的将军，怀揣着希望，在田埂上播下生命的种子。山里的土硬得像石头，她就紧紧握住那把磨得锃亮的锄头，一下又一下地刨开冻土。每一下，她都使足了力气，额头上的汗珠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滚落，滴进泥土里，仿佛在诉说着她对土地的深情。在她不知疲倦的操持与日夜的耕作下，她种的糜子、荞麦，还有各种叫不上名字的杂粮，如同一个个充满活力的孩子，在贫瘠的土地上抽出嫩绿的芽。到了秋天，沉甸甸的穗子压弯了枝头，仿佛在向外婆致敬。

　　山里的日子清苦得像一杯没有加糖的苦茶，但外婆却总能像一位神奇的魔术师，变着法给我们带来惊喜。夏天，酸枣树结满了红通通的果子，酸杏子也挂满了枝头。外婆会笑眯眯地拉着我的手，沿着崎岖的山路去采摘。酸枣刺像一个个小卫士，扎人得很，她就把我紧紧护在身后，自己小心翼翼地伸手去够，那眼神里满是对我的疼爱。回来后，她把酸枣洗净，和着白糖熬成酸甜的果酱，那果酱像琥珀一样晶莹剔透。她把果酱抹在粗粮馍馍上，那滋味，是山外任何精致点心都比不上的香甜，仿佛把整个夏天的甜蜜都浓缩在了里面。

　　秋天，山里的野蘑菇像一群调皮的小精灵冒了出来。天刚蒙蒙亮，外婆就背着竹筐，像一位勇敢的探险家一样进山了。等她回来时，筐里准是装满了形态各异的蘑菇，她会像一位细心的医生，仔细分拣，把最鲜嫩的留下来，给我们炖上一锅喷香的蘑菇汤。汤里没有太多调料，却有着山的醇厚、菌的鲜美，那味道，仿佛能穿透时光，温暖我的整个身心。

　　外婆没读过什么书，却有着山里人最质朴的智慧和善良。谁家有个难处，她总是第一个伸出援手。邻居家的牲口病了，她会心急如焚地跑去帮忙找草药；哪家的孩子没人看，她就把孩子领到自己家，笑眯眯地给他们吃刚蒸好的玉米面窝头。她常说：“都是乡里乡亲的，帮衬着点是应该的。”她的善良，像山涧的溪水，无声地流淌，滋润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如今，我离开深山，在城市里生活。城市的高楼大厦像一个个冰冷的巨人，车水马龙的喧嚣像一首嘈杂的乐章。可每当吃到粗粮，闻到山野的气息，我的眼前总会浮现出外婆在山里劳作的身影。那片深山，那片田地，还有外婆，构成了我记忆里最温暖、最坚实的底色，让我无论走多远，都记得自己从哪里来，要带着怎样的真诚与善良去面对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