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我总在想,一只鸟该有多执着,才能在葫芦上站成永恒。那日见它停在细枝上,羽色如霞光染过,粉中透金,黑羽勾边,像从古画里踱步而出的精灵。它不鸣不响,却似在寻什么——也许是一只藏在牡丹叶底的虫,也许是某个遗落的音符。葫芦下部的牡丹开得浓烈,红粉相叠,绿叶托着花梦,而它只是静静望着,仿佛时间也该为这一刻停驻。我忽然觉得,它寻的或许不是虫,是那份藏在花影叶隙间的、属于自然的私语。</p> <p class="ql-block">又一只葫芦,又一只鸟。同样的枝,同样的花,可我却觉得它比前一只更专注了些。它的头微微侧着,眼亮如星,黄喙轻启,仿佛下一秒就要啄破画中的寂静。牡丹依旧盛放,花瓣层层叠叠,像是把春天最热闹的时辰都封存进了这小小葫芦。我站在那儿,竟也屏住了呼吸——怕惊了它寻觅的念头。这哪里是画?分明是一段凝固的晨光,鸟在找虫,我在看它,而它,或许正替我们所有人,守着那份对细微生命的敬意。</p> <p class="ql-block">这回的葫芦变了模样,竟化作一只长颈鹿,颈子弯得像月牙,斑纹如夜色洒落。它不似鸟那般灵动,却有种倔强的静默。红褐与绿身撞出奇异的和谐,像穿行在晨雾与林影之间的独行者。它站在墙角,不高傲,也不卑微,只是存在着。我忽然懂了“一身反骨”是什么意思——不必飞,不必鸣,不必开得热烈,也能以自己的姿态,把世界走成一条不重复的路。</p> <p class="ql-block">有人托起了它。那只手很稳,没有多余的动作,仿佛怕惊扰了它体内沉睡的野性。长颈鹿依旧沉默,斑点如古老的符文,颈子弯出一个温柔的弧,像在回望来路,又像在丈量前方。它不再是墙角的装饰,而成了被珍视的旅伴。我忽然想,我们每个人心里,是不是也都藏着这样一只长颈鹿?不愿随群,不愿喧哗,只想以自己的节奏,走过一段属于自己的荒原。</p> <p class="ql-block">最后见到的是一只鹤,头颈低垂,像在饮水,又像在沉思。它的头是白的,带些灰黑的纹路,眼周一道黑线,像是画师用最细的笔,勾出了岁月的痕迹。喙红黄相间,像燃着一小簇火。最妙的是它的身体——原该是羽翼之处,却绘着山水:蓝是水,棕是岸,仿佛它立于湖心,影子倒映在天地之间。这哪是葫芦?分明是把整个自然都收进了腹中。它不飞,却已行万里;不动,却已阅千山。</p>
<p class="ql-block">这些葫芦,原本不过是藤上结出的果,却被一双双巧手与慧心点化,成了会呼吸的艺术。它们不说话,却讲了太多故事:关于寻找,关于坚持,关于静默中的远行。我走过一排展架,仿佛穿行在无数个被凝固的瞬间里。而最动人的,不是技艺有多精,而是那份——把平凡之物,活成诗意的勇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