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疾

刘靖安

李老三左脚有点跛，走起路来一肩高，一肩低，很不协调。

这天，李老三和一个同班同学相遇。同学看着李老三，提起了美芹，笑着说，美芹，记得吧？三班的。非常非常漂亮，几乎全校男生都想追的那个，当然，你除外哈。现在，你们都离了，你的机会来了。

李老三当然记得美芹。一听到美芹的名字，他的眼里，就走出了一个青春靓丽的美芹来。同学的话，让李老三不舒服。这种不舒服，与同学期间所有的不舒服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强大的洪流，在他心里浩浩荡荡，奔腾不息。于是，李老三就在心里暗暗骂：妈的，看不起我，想看我笑话，狗眼看人低。接着，他就用鼻子哼了一声。

以后的每一天，李老三就进城去晃悠。终于让他逮着机会了。

在一个菜市场门口，李老三看见了美芹。

也许李老三的跛脚给她的印象太深刻了。不等李老三介绍完自己，美芹居然就想起了他。美芹说，我记得你，那个时候，你走路——说到这里，美芹的双肩一起一伏的，学起了他走路的样子。边学，边咯咯地笑。

美芹笑，李老三跟着笑。笑完，李老三就说，买菜吧，来，给我。不等美芹说话，他就很自然地伸出了手，接过了美芹手里的东西。他们边走边聊，一直走到了美芹家楼下。

分手时，李老三要了美芹的电话。

美芹没上班，时间多的是。李老三虽然在农村，但那是在城郊，随着县城的扩建，他们那一片马上就要拆迁了……所以，基本没有农活可干。隔三岔五的，他就约美芹逛街购物；约美芹吃饭唱歌；约美芹下乡看风景，呼吸新鲜空气。特别是下乡，美芹喜欢得不得了，看那成片成片的庄稼，看那成片成片的树林，美芹的心情，好像给涂一层阳光，温暖而明亮。

见面的次数多了，美芹好像发现了端倪。

有一次，美芹像不认识李老三似的，看了他半天，才说，老实交待，对我，你是不是有啥想法？

李老三说，你看我有吗？

美芹想了想，说，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李老三说，到底有没有？

美芹怔了一怔，笑着说，是我问你，你怎么反过来问我了？

那，让我想想吧。李老三故作高深地想了想，然后说，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就这样，李老三和美芹绕了一会儿口令，终究没绕清楚。当然，这样的口令后来又绕过几次，还是没绕清楚。

突然有一段时间，李老三像失踪了一样，没再给美芹电话。美芹打过去，他就说忙。美芹问忙什么事，他也不说，挺神秘的样子。李老三不说，美芹也就不再问了。

不知不觉，一年过去了。

这天，李老三把美芹接到了乡下。乡下正是稻谷飘香的季节。一路金黄色的稻浪一波连一波，美芹兴奋得哇哇大叫。

终于，车子停在了一片稻田边。

还没下车，一群人呼啦啦地就围了上来。美芹一看，面前的人，全是李老三的同班同学。他们当中，有的她很熟悉；有的呢，对方稍一提示，她也能很快熟悉。

李老三把一群人领到了稻田边的高处。

站在高处，脚下那块稻田的真面目就露出来了。只见一亩见方的稻田中间，是一片心形荷花，红色的花与绿色的叶，在四周金黄色的稻谷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清新，高雅迷人。

美芹叫了一声，说，好漂亮哇。

李老三把美芹拉到身边，对面前的同学们说，为了美芹同学，我租了这块田，种上了荷花和稻子。你们知道吗？那片心形荷花，是我献给美芹的，我希望美芹同学快乐开心每一天。同时，也让你们来作个见证，我喜欢她，我爱她。

美芹听到这儿，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不知不觉中，她轻轻抱住了李老三。

在场的人，一个个呆若木鸡。那些复杂的眼神，像剪不断的丝线，紧紧地缠绕着李老三。李老三觉得，那些丝线缠得越紧，他的呼吸越畅快。

可是，让人不解的是，从那以后，李老三有意开始疏远美芹了。有时十天半月不打一个电话，美芹找他，他也是推托有事，避而不见。渐渐地，竟然形同了路人。

听说，李老三又有了新的目标，比美芹漂亮漂亮多了。

有人路遇李老三，说他在同学面前，现在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走起路来好像不那么跛了，腰也挺得更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