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撑了一辈子的伞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文/李明香</b></p><p class="ql-block"><b>窗外,北风正呼啸着卷过光秃秃的树梢,发出一阵阵呜咽,像极了这个季节里无处安放的悲伤。我坐在长春数字职业学院的办公室里,感受着那浓浓的暖意,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回了那些更冷的冬天,飘回了哥哥那宽阔而温暖的脊背上。</b></p><p class="ql-block"><b>哥哥今年五十七岁了。在双辽这个小城,他是个有名望的人——教了一辈子书的学生们敬他,读过他诗歌散文的读者们敬他。可在我心里,他首先不是什么文化名人,而是那个在寒风里,用冻得通红的手把我裹进他棉大衣里的哥哥。小时候,我最怕冬天的清晨上学,是哥哥的背,给了我一个移动的、温暖的港湾。我把脸深深埋在他的颈窝里,呼出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短发,那股淡淡的皂角味,是我整个童年里最安心的味道。</b></p><p class="ql-block"><b>命运的寒冬,似乎总比自然界的冬天来得更早,也更刺骨。我十六岁那年,妈妈过世,家里的天塌了一半。哥哥一夜之间仿佛长大了十岁,他收起了所有的少年意气,开始学着生火、做饭,用双手去缝补我们破碎的生活。十九岁,爷爷也撒手人寰,从此,那个曾经被他背着上学的我,眼睁睁看着他瘦削的肩膀,和父亲一起,扛起了我们这个风雨飘摇的家。日子贫苦得像一把钝刀,一刀一刀地割在心上。但哥哥总说:“别怕,有哥在。”这几个字,像一团火,在我们最寒冷的日子里,顽强地燃烧着。</b></p><p class="ql-block"><b>1993年哥哥大学毕业,就在卧虎小镇上教【机电】,不久后经人介绍和嫂子结婚,嫂子是个面善人美的女人,她没嫌我们家穷,反而用她的善良,为这个家带来了久违的暖意。她把父亲当亲爹一样疼,父亲爱吃地瓜,她和哥哥就骑着自行车,跑遍市场,一箱一箱地往家买,堆在墙角,像一座金灿灿的小山,看着就让人心里踏实。父亲随口提一句想吃烤地瓜,嫂子会顶着寒风骑车去买,回来时脸冻得通红,却笑着把还温热的地瓜递到父亲面前。看着父亲满足地吃着,我的眼眶总是发热。我知道,那是哥嫂用他们的“倾其所有”,在温暖父亲苍凉的晚年,也在治愈我们这个家曾经的伤痕。</b></p><p class="ql-block"><b>父亲八十七岁那年,是在一个初冬的午后安详走的。他走得很平静,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我们知道,他这辈子,被儿子儿媳妥帖地爱着,没有遗憾。我们以为,苦尽甘来,终于可以喘口气了。可命运却再次露出了它狰狞的面目。父亲走后不到一年,大姐也因病离开了我们,在葬礼上,我第一次看到哥哥那样无助。他望着大姐的棺椁,这个一辈子要强、把所有苦都自己咽下的男人,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地上,像断了线的珠子。他拉着我和二姐的手,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爸妈不在了,大姐也走了……哥是你们唯一的保护伞了,只要有哥在,我就会为两个妹妹遮风挡雨,”那一刻,我心如刀绞,多想抱抱他,告诉他,哥,你也该歇歇了,你太累了。那一刻,我忽然彻底明白了。哥哥这一生,从背着我上学,到为父亲养老送终,再到护着我们姐妹,他一直在做同一件事——撑伞。他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我们撑起一片晴天,挡住人生所有的风刀霜剑。他的肩膀,扛过家庭的贫苦,扛过生离死别的悲伤,如今还在为我们这几个“老小孩”扛着。我多想让他卸下这重担,可我知道,这把伞,早已和他的生命融为一体,成了他存在的意义</b></p><p class="ql-block"><b>如今,我也到了该为别人撑伞的年纪,可每次遇到难事,第一个想到的,还是拨通哥哥的电话。电话那头,他的声音依旧沉稳,像小时候趴在他背上听到的心跳,总能瞬间抚平我所有的焦躁。我渐渐懂得,哥哥撑起的,何止是一把伞。他是在用生命践行一种最古老的承诺:长兄如父,当父母的生命之河汇入大海,他便从支流变成了干流,用自己的血脉,继续滋养着我们这些旁枝。他为我们抵挡的,也早已不只是风雨,而是命运本身的无常与残酷。这把伞,早已不是一件器物,而是一种精神的图腾。它被岁月浸染,被泪水打磨,上面刻满了我们家族的苦难与荣光。总有一天,哥哥会老到再也撑不动它,但那把伞的骨架,已经深深植入了我的骨髓。我知道,我必须站起来,把它接过来,这,或许就是“家”的传承——不是财富的交接,而是责任的接力;不是血脉的延续,而是守护灵魂的永生。哥哥,他不是在为我们撑伞,他是在为我们活成一个“家”该有的样子,一座永不陷落的山。而我,愿用余生,成为他最坚实的依靠,就像他当年,为我做的那样</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2025年11月24日于长春数字科技职业学院</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