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

羊大为美

狗

水古楼是个历史悠久的白族村，位于剑川坝子的东北角。我们老家在水古楼村的东面，隔着着生产队队房和队房南面的一块空地，一条小河从村子东向面向南流去。小河的对岸，有一片秧田；再往东是村子我东赕梨园。梨园再往东直到栗山和癞痢山麓，是一片灌木丛，灌木丛中有一片松树林。松树往西彷北直到秧田东边，北面直到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的龙潭，一被村人开垦成菜地，菜园内种着蔬菜、瓜豆、辣椒、草烟、苞谷之属。

老家是个院门朝东的不大的院子，有坐西朝东的五间平房和坐北朝南的五门平房；天井本来不大，却又被两排圈房占去了一大部份，一排与西正房相对，圈房外边就是村子里南北向的一条大道；一排与北正房隔着通向大问的一米五左右的过道。就是这样的一个院子里，却挤了满满的四家人，光是我们学字辈，工农商学兵样样都有人，可以拉得出足足一个排，谁家哪个人放屁声音大一点，其他三家都能听见。最热闹的是每当吃饭的时候，大伙儿都端着饭碗来到台阶上，边晒太阳边吃饭，你抢我饭碗里的辣椒，我挑你饭碗里的酸菜，一大家子哄闹着，争抢着，其乐融融！

尽管四家人平时都够相亲相爱和睦相处，随着人丁的越来越兴旺，在县城鞋帽社当主任的父亲作为我们上辈人中年龄和辈份最长的兄长，决定我们家从老家搬出，在东赕松林西面、菜园南面的的荒地上审批了一块地基，建盖了坐南朝北的三间平房，第一家从村里的老宅院搬出居住。我们搬到新居时是孤零零的一家，每到晚上，到处都有蓝茵茵的鬼火围着没有围墙宅子在松树林和灌木丛中忽东忽西忽明忽暗飘来飘去，不时还传来“啊，啊，啊——”的鬼叫声和猫头鹰“喀喀喀喀……”毛骨悚然的怪笑声，再晚一点，山上的狼嚎声也不时传来。为了我们一家人的安全，父亲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条狗，黑黑的额头上有两丛白毛，就像两只眼睛，加上真正的那双眼睛，家里人就叫它“四眼狗”。说来也怪，家里自从养了那条白肚皮的黑色“四眼狗”，新居周围的鬼火和各种各样的叫声就少了许多。

　　在我儿时的记忆中，那条“四眼狗”有着高大的身材，优雅的面容，有力的身躯，灵活的动作。除了形体美以及活泼、有力、轻捷等优点之外，它还具有许多的内在品质，足以吸引家人对它的注意。别看它对于晚上来路不明的入侵者有一种热烈的、易怒的、乃至凶猛的、噬血的天性，使所有的兽类都觉得它可怕。但对于自家人，特别是家里最小的我，这些蛮横的天性就让位于最友善最温和的情感，它以对家人的依恋为乐事，以讨家人的欢心为目的；它匍匐着把它的勇气、它的精力和才能，蜷缩在家人的脚前。在家里，我的话从来没有人当一回旁，但我能感觉得到甚至能看得出它无时不刻都在等待着我的命令，随时愿意显示和使用自己的勇气、精力和才能；它揣度、询问、恳求着我的心理，只要我使个眼色，它就能对我的意志心领神会；它虽然不像人那样有思想，但它也能判断，富有感情，不仅对我亲昵友好，而且对我忠诚不二，始终如一，有求必应。它的心里只有家人，除此没有任何野心，任何私利，任何报复的欲望；它什么也不怕，只怕失掉家人的欢心；它全身都是热忱、勤奋、柔顺；它容易感念旧恩，忘记侮辱，遇到虐待并不气馁，它忍受虐待，忘掉虐待，或者说想起虐待是为了更依恋家人；它不但不恼怒，不逃脱，甚至准备承受新的痛苦，它舔着刚打过它的手，舔着让它疼痛过的工具，它的对策只是诉苦，直到用它的忍耐和柔顺逼得这只手不忍再打。

　　随着我与“四眼狗”接着的时间越长久，感情越深厚，我就越是感觉和多匹下坝的狼、黄鼠狼、狐狸和臭鼬撕咬过、恶斗过的它，比人更驯服，比别的动物更柔顺。兴致来临的时候，我常常喜欢和“四眼狗”玩，我让它蹲着，它就蹲着；我让它打滚，它就打滚；我一蹲下身子，它就飞奔着从我头上“嗖嗖”越过；我伸平两臂转着圈子，它就围着我的身子转着圈圈逛奔。它能听懂的我口令和语言，甚至会察言观色，猜度我的多数意图。它不仅能在很短时间内就熟悉情况，而且能对家人的各种动作、举止和习惯了如指掌：它仗着家人，能摆出家人的派头，对外人总是那样不屑一顾！它不厌其烦地总是向家人献殷勤，而且敌视那些不速之客。它从衣服、声音、举止就认出他们，阻碍他们靠近。当人们让它们夜间看家时，它就变得自傲，有时甚至凶狠；它看门、巡逻；它从老远就能觉察到不速之客，只要他们停下来，试图越过栅栏，它就冲上去阻挠，它不断地吠叫，愤怒地使劲叫喊，警告进犯者，并奋力搏斗，立刻扑向他们，咬伤他们、撕裂他们，竭力夺回他们抢走的东西。它以获胜为乐，在闯入者遗体旁休息，不碰它们，甚至不想满足胃口，尽管肚子很饿，并表现出勇敢、节制和忠实。

　　由此看来，衡量兽类的完美程度，主要看它的情感的完美程度：情感的幅度越广，这种兽就越有能力，越有办法，越能肯定自己的存在，越能够与宇宙的其他部分产生关联；如果它的情感是细致、敏锐的，如果这种情感还能经由教育而得到完善和提升，那么这种兽就配与人伍了。事实也是如此：它就会协助人完成计划，照顾人的安全，帮助人、保卫人、迷惑人、讨好人；它会用勤勉的服务，用频繁的亲热表示来笼络主人，软泡硬磨，千方百计地影响你，感化你，改变你，塑造你，直到把它粗心暴躁的主人改变为它的保护者和同伙。

有一次，“四眼狗”跟着我上山去采蘑菇。不经意间，一个黄色的影子一掠而过。它迅速看了我一眼并得到我一声“搜”的命令后，一种热情瞬间点燃，快乐而又豪迈地向前冲去，以它特有的动作和叫喊表明急于战斗和获胜的愿望：随后悄悄行走，试图认出环境，逮住隐蔽的猎物；它寻找其踪迹，跟踪其步伐，以不同的声调表明时间、距离、空间，甚至它的猎物的年龄。而那只受到威胁的动物仓促逃命无望获救时，同样施展出了各种才能，以狡猾来对抗精明。我吃惊于动物的本能从没有发挥得如此令人惊叹：为了让痕迹消失，那个黄影往返来回，跳跃腾挪，甘愿脱离地面飞越空间，跃过丛丛灌木，穿过片片森林，甚至涉水渡过山沟和乱石；而它始终被“四眼狗”紧追，不能脱身，于是那个黄色的影子就去追赶另一个更年轻、经验不足的邻居，让它与自己一起动身、行走、奔跑。当这个灰色的倒霉蛋搅乱了自己的行踪，可以代替自己的厄运时，那个黄影突然离开它，比先前追赶它时更快，让灰影成为被迷惑“四眼狗”的目标和猎物。殊不知我的“四眼狗”以它独有的敏锐感觉和耐心细致，始终如一地继继追踪的先前发现的那个黄色的目标，以它灵敏嗅觉感受迷宫的林木中所有角落，直到把黄影扑倒在地，撕咬得对方没有了任何反抗和动作——原来，我家“四眼狗”追猎到了一只差不多和它一样大小的麂子。

　　“四眼狗”这次表现使我认识到，大部分动物都比人类更敏捷、更有力，甚至更勇敢些；大自然给它们配备的、给它们武装的，都比人要优越些：它们的感觉也都比人的更完善，特别是嗅觉。人们论人时，总是认为精神重于形象，勇气重于体力，情感重于俊美，同样，人们也认为内在气质是兽类最高贵的部分；正是由于有这些内在的品质，它才有别于木偶，才能超出植物进而接近人类；动物生命所以能够升华，是由于它有情感，使情感产生愿望，并赋子它以进化，以意志，以生气，而狗就是其中的佳佳者。人拉拢到了像狗这样勇敢而驯服的兽类，就等于获得了新的感官和我们所缺乏的能力。我们想造出各种器械和工具来完善我们的感官，扩大势力范围，但仅仅就功用而论，也远远比不上大自然馈赠给我们的这种现成的工具——狗，它弥补了我们嗅觉的不足，给我们提供了战胜与统治一切物类的巨大而永恒的力量；忠于人类的狗，对于其他畜类将永远保持着一部分的权威和高一等的身份，在我放马或放羊的时，只要有它跟着，它就指挥其他兽类，率领牧群，统治牧群，使牧群听从它的指使，比我自已放养牧群还要有效；安全、秩序与纪律都是谨慎、辛勤的成绩。

　　后来，我考上了初中、高中和大学，听说我们家的“四眼狗”被晚上盗伐木料的人一石头击中脑门正中心打死了，从此不再与狗结缘。直到我大学毕业，就业成家，又有了我家的宠物狗“杉菜”，再次与狗随缘随愿，成为一家。而就在离开狗的那些日子，我常常想：如果世界上根本没有狗，那会是一种什么局面，我们就会感到它是何等重要。假如人类从来没有狗的帮助，当初又怎么能征服、驯服、奴役其他的兽类呢？就是现在，没有狗，人们又怎么能够发现、驱逐、消灭那些害兽呢？人为了自己获得安全，使自己成为宇宙中万物之灵，就必须在动物界里造就一些党羽，首先把那些能够显示依恋、服从的动物用温和与亲热的手段拉拢过来，以便利用它们来对付其他动物。时至今日，我一直认为，人的第一艺术就是对狗的教育，而这一艺术的成果就是征服、占有了大地。

附：《我家杉菜》

——谨以此文悼念一条生命

下楼的老妞生小孩了，那咿哩哇啦的叫声让人心绪不宁，难以入睡。可这世间就有人喜欢听那样的声音，不仅喜欢，还想把那样的声音据为己有。民主集中的结果，一对二的我只得服从儿子和老婆，把一个小巧可爱而又鲜活的生命接回家中。

生命才是大美的和可爱的。那是一只帅气十足的小男狗，方额大眼，虎头虎脑，肢体紧凑而又有力，很是阳刚，也很阳光，被我家公子时时刻刻拥于怀中，喜欢到了爱不释手的程度。没想到小男狗的原小主人也和我家公子一样，对那个可爱的小生命一样痴迷和喜欢，悲剧于是发生了：两人在楼梯口争抢着要把小男狗抱在怀中的时候，受宠若惊的小生命蹦出了两个男孩的四只小手，从楼道悬空而下一命呜呼了。

小男狗的不幸夭折深深地刺痛了我家公子幼小的心灵，天天哭着要小男狗的原主人赔还他小生命。此时，楼下那家一大窝狗只有自家留下的一个小姑娘外，已把所有别的兄弟姐妹都给了人，只得依依不舍地把那只自家留着的小姑娘赔给我家不讲道理的小公子。

小姑娘到了我家后，我家公子对她的兴趣和喜爱甚至超过了原来的小男狗。看着公子怀中娇小玲珑的小公主，只见她胸圆背润，腿短腰细，绒绒的乳毛透明透亮，白得耀眼，小小年纪就已透露出一种娇媚而又雅致的美姿美态，可爱极了。再慢慢观赏她那小小的头颅，短短的嘴巴，尖尖的耳朵，目光如豆，炯炯有神，在黑暗的光线中发出猫眼一样的绿光，难怪小美女的主人在一窝狗中偏偏就选了她自家养着。结果呢，却在无心插柳中与我家结下了一段深深的缘分。

小公主抱回家中后，出于谁都没法讲清的原因，我家公子竟给她取了个不伦不类的名字：杉菜！并要杉菜把自己当爸爸，把老爸老妈当杉菜的爷爷、奶奶！

杉菜到了我们家后，说她与我们朝夕相处、相濡以沫、风雨同舟一点也不过分。家人吃什么她吃什么，家人到哪儿她到哪儿，她伴随着我们风雨兼程，走南闯北。十数年间，她的足迹和我们一道留在了噶丹松赞林、碧塔海、白水台、石宝山、老君山、金华山、苍山、鸡足山，留在了大理、丽江、迪庆、保山，怒江，和我们一道探亲、访友、做客、观光，和我们一道渡船、乘车、跋山、涉水，只要是家人在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她的身影，大有一家人相依为命，想在一起、说在一起、吃在一起、住在一起、探亲访友时还跟她奶奶睡在一起之势，且只要杉菜一有两病三痛，那当奶奶的更是寻医问病，熬汤喂药，手忙脚乱，忐忑不安，就像白族调唱的：

娇小娘——

我所到处你也到，

我所来时你也来，

就像三生缘；

你所到处提我名，

我所到处把你思，

今生我们相际遇，

惜缘永不分……

随着岁月的增长，公主杉菜出落得越来来娇柔，越来越光鲜，越来越漂亮，越来越妩媚，越来越多情，越来越乖巧伶俐、敏捷聪慧，越来越蕙怀兰心、善解人意。儿子玩变形金刚，她要踩上几脚揍个热闹；儿子把各种恐龙玩具摆在地上搬来移去相互打斗，她也会鞍前马后冲锋陷阵；一见到儿子弹玻璃球玩，她就偏用那短小的四肢把儿子的玻璃球当足球踢。后来，儿子因学业而不能时常和她一起玩了，杉菜便把一份对儿子的柔情蜜意转移到了杉菜奶奶的身上，奶奶不玩变形金刚，不玩恐龙大战，不弹玻璃球，杉菜便形影不离地跟在奶奶的屁股后面，围着奶奶吼着叫着撒欢着耍酷着献媚着。每天和奶奶去散步，她便和奶奶悠哉乐哉满大街溜达，和奶奶耍酷儿，捉迷藏，卖弄风情，变着花样讨奶奶欢心，忍俊不禁地逗奶奶大笑，致使奶奶只要一刻中没见到杉菜，就会丢魂落魄、坐卧不安。

善于察颜观色，是杉菜天生带来的一种强项。无需费多少功夫，她发现奶奶再好，对她再有耐心，最心慈的还是爷爷。因奶奶不论如何呵护她，关爱她，却除了正常的喂养，绝不会轻易给她吃些自己喜欢和口馋的零食。而自己的正餐吃完，每当主人大快朵颐的时候，只要黏着缠着赖着爷爷，就无需发愁会分到几口残羹，赏得几块肉，意外收获几样美味佳肴一饱口福，特别是隔三差五还能品尝到杉菜最喜欢的冰糖。更为有趣的是，在家里只要爷爷吃的，无论水果，还是瓜子，还是蔬菜，还有其他零食，总之是爷爷所吃的所有一切，杉菜都会争抢着吃，而奶奶吃的，哪怕是再好吃的美味佳肴，杉菜都不一定认可和买账。久而久之，杉菜就形成了自己的行为习惯：在家找爷爷，外出跟奶奶，就可以把所有好处捞个精光。

杉菜做狗的最大特点是：只要认定是一家人了，那就不能厚此薄彼，选边站队。俺家公子不在时，老不正经老两口免不了会打打情骂骂悄什么的，这时候的杉菜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会儿扑向奶奶，咬咬奶奶的袖子，一会儿扑向爷爷，衔衔爷爷的裤脚，围着两个主人团团转，不知帮哪个人才好！

有一段时间，爷爷因身体不适，每到晚上就要躺在客厅里的沙发上让奶奶艾疗个把小时。对火的恐惧，对于动物来说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杉菜也不例外。每当这时候，只要杉菜一看到奶奶要去拿药艾条了，便会跑来爷爷的身边，把两手趴在沙发上，不断地用手扒拉着爷爷，要爷爷起来，伴随着喉咙中发出的奇怪的声音，边交换着手扒拉着爷爷，眼眶中含满了泪水地转动着眼眸子盯住爷爷，爷爷知道她那意思是在说：“爷爷你快跑，不然奶奶就用艾药条烤你、烫你、折磨你了！”

这时候，奶奶已点上艾药条要来给爷爷炙疗，无可奈何的杉菜就会愤愤地瞪着奶奶，怏怏不乐地离开心甘情愿一动不动的爷爷，躲到自己的一边去。当爷爷被艾药条烫得叫起来时，气愤不过杉菜又会义不容辞地跑过来，浑身抖动着再次趴到沙发上，勇敢地用手使劲扒拉着奶奶拿着艾药条的那只手，请求奶奶停止施暴，要救爷爷于水深火热！看着杉菜如此的通人性，爷爷的眼泪流出了：“人啊，你若有杉菜的一半人性……”

杉菜对家人的忠诚、牵挂、关心和责任心，常常使家人感到汗颜。两个主人上班或外出回到家里，迎接进门的那口气，那动作，那热情，总能把你在外面的世界中所受的劳累、委屈和苦痛一扫而光；如果主人手中提东西回来，早已学会了趋炎附势看麻依相的杉菜更是高兴得扭腰摆臀，摇头摆尾，又蹦又跳。但外人谁要是从家里拿走一根毛发，都会被杉菜紧咬不放。更有甚者，一天不见奶奶或爷爷当中的一个主人回来，那孙姑娘就会痴痴的傻傻的呆呆的守在门的背后，一脸的愁眉苦脸，成天的不吃不喝，惴惴不安、满腹心事地一直等到主人回来。每当长期在外的小主人负笈归来或节假日探亲回来，晚上总是要睡在小主人的房间内，在小主人的床底下陪着小主人三五天。

家人的呵护和关爱，依然免不了杉菜生命中的多次罗难：和家人上坟时跌断过腿，和爷爷散步时被车子碾碎过脚，和奶奶到海东村做客时因被鞭炮声所惊而走失过几天几夜，害得她奶奶几天泪眼婆娑，哭成了一个泪人儿，直到发动了所有亲戚朋友找了五天才找回来，还有一次因口太馋却不消化，已病得打针吃药都已无效，但我没有放弃任何希望，把她抱在自己怀里，给她揉了半个多小的肚子，结果却起死回生，奇迹出现，大难不死，否极泰来！

在杉菜与我们相互陪伴的23年中，我们一家人已从乡下的水古楼村搬到县城，又从县城搬到州城；才读学前班时曾经把她要回来的爸爸甚至已从州城搬到了紫禁城工作，其中经历多少的雨打风吹，如果换算成人的年龄则早已过了百岁高龄的杉菜仍还健旺着，耳聪目明，思维敏捷，活动虽少了多，一听见爷爷奶奶中的哪个人声音大了点，多一次不如省一事的她就会远远的跑到一边堵藏起来，可一遇到生人入侵或有什么险情，老美女杉采总是一样的动作敏捷，耳鬓厮磨地陪伴着她的爷爷奶奶相依为命，荣辱与共，不肯相互遗弃和撒手。

在我们白乡，有一句谚语：“人老一年，狗老一月。”

而就在今天，两年多以来已老后眼瞎耳聋、失去起码溴觉的杉菜走了。一个星期的病痛，折磨得她走已走不动，站已站不稳，蹲已蹲不住。特别的一个星期的颗粒不进和滴水不粘，已经使她变得皮包骨头。眼睁睁看着她痛得或趴在地上，或到处乱钻，嗷嗷叫着，把自己的头砸得咚咚响，自己却束手无策，那心尖尖上的痛就像被锥子狠狠地锥刺着一样……好在她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一刻，她走得从容而又安祥，没有失去一条生命应有的仪容和尊严。她离去了，她最后的栖息之地在苍山之麓的苍松翠柏丛中。她的离去，又使我想起曾经所作的一副对联：“生老病死苦，苦海无边，度过苦海即幸福；金木水火土，土洞有底，进入土洞得安宁！”

在我的心里，默默地为杉菜念着《三皈经》，愿天堂中的杉菜，幸福安宁！

　　（有些图片来自网络，特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