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的高爸

维学

　　高万义，我的高爸，我刚刚在清明节看望过他，不到两个月，他突然走了，干干净净，利利索索。有人说起来，我怀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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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当年我和冯老汉，李老汉到沙漠里割麻黄，有几次是高爸拉着骆驼把我们驮出来的。他年轻力壮，斗大的字不识五升，但是，按庄子上的人的说法，他堂里清楚，眼睛里有水，接人待物自有一把刷子。他大概是为了冯老汉是冯队长的爹进沙窝驮我们出去，实际上他和我爹关系也不错，给我种下了高大尚的印象。

我爹去世的时候，家里原来备好的一根粗大的房梁被人借去没有归还，寿材不够，当队长的周姑爹大手一挥，说，“队里的马棚上的那根木头拆下来，马老农是元庄子的马老农，人家该用。”高爸还没有当队长，但他在队里有了一定地位，有影响力。大概他也是支持的，具体情形我不太清楚。

后来我到土门二中上班，没有成家的那几年我总是放寒假就会到老家元庄的，陪伴着母亲，帮着家里拉粪、平地。高爸后来当了队长，有几次招待县上的人，晚上吃羊肉，就在他家，他派人请我，我去过两次，还有两次没有去。我平时正常吃肉，不怎么贪婪，他的肉也就是肉，但是，他对我的那份尊重令我感慨良多，感到有尊严，感觉爽。

2

这样一来二往，也就联系不断。他的二高念书很攒劲，初中毕业的时候，那几年小中专非常火爆，我给他说，“小中专出来出息不大，还是要上大学的。”那时，我已经调到古浪一中几年了，已经取得一些成绩，说话做事还可以。二高成绩好，我有把握把他培养成大学生。我把方方面面的情况分析透彻了，他还是最终选择了走小中专，因为大家都这样。尽管未来可期，但是，穷怕了的庄稼人，端上公家的饭碗还是有挡不住的诱惑。

二高上了武威师范学校，三年后毕业，当上了小学老师。国家发展很快，吃饱肚子已不是需要顾虑的事，人们看到了远方和诗，后来高爸很后悔了。

我在古浪安家，古浪一中的家属院，一间半房子，有小院子，有卧室，客厅，独立的厨房。高爸也是去过好几次的。

有一天，我们正在吃饭，我外甥选来了，一进门就在门夸洼里一个立正，站着，我一顿数落，就打发他走了。坐在正堂的高爸发话了，“哎呀，听说你整学生厉害，真的啊。吃饭的时候也整学生，厉害！”他在批评我呐。

我说， “人家的孩子是不能这样的，他是我外甥，我姐姐的儿子。”

哦吆，了不得了，一屋的亲戚们都说我，“你竟然也不给饭吃，还要在吃饭的时候教导。”

我说，“我招待亲戚们，他就不掺和了。我现在给他一个猪大腿，他几顿就吃完了，我教他养猪，一辈子有肉。”

就我这句话，高爸当场一遍又一遍感叹，厉害，这叫厉害！后来外甥考上大学了，他就更加感慨了，“哎，还是我们到底没有念过书，见识有问题。我的二高没有叫你领到古浪一中考大学，哎，你都给我保证了。我叫他上了小中专，哎……”

管一顿肉吃，还是教养猪的方法？这是他总结的，作为励志故事到处讲。

3

一个庄子上的人，亲戚套亲戚。亲戚是一回事，人与人的关系还是建立在利益之上，有物质上的，也有精神上的。给我当高爸的人好几个，唯有这个高爸和我有交集，还能持久。

我爹在世的时候和我的另一个高爸斗了一辈子。可是这个高爸，在我爹去世后，尤其是他那几年是大队主任，我哥计划生育东躲西藏的时候，我们家有困局，他很包容，多有关照。我妈给我讲过一些事儿，我哥嫂都很感激他的。

五年前，高爸给我打电话，说大孙子在武威一中，书念得不行，特别是英语差得很，叫我辅导一下。也好，你有要求我就帮你，我没有推辞，认真地教他英语，也认真地教他好好做学生。他们一家大概感到到了紧要关头，对我期望很大，我说到做到给他认真负责，他们按时给我学费，宁多不少，还邀请我吃饭，给我送馍馍，苹果等等。他到武威来了，我也去看望过几次。他孙子争气，考上了重点大学，英语尤其好，一年内有六七十分增长到高考126分。

当年过年的时候，他给我宰了一只三十多斤的羊，我推辞不要，说不好意思，他说，“马老师，你就心安理得地吃吧，这是你挣下的。你给我解决了这么大的事，我心里舒坦，如果你不这样给我操心，我的孙子考不上这么好。相比于一个家庭的人才，几十斤羊肉又有什么关系。这是我专门给你务息的一只绿色的羊。”

他的大儿子一家都高兴，我们也就有了来往。在我因疫情隔离到黄羊镇的时候，大高打电话慰问我，让人暖暖的，高爸主动给我几次打电话过来，很会安慰人呐！患难之时的温情与关怀，格外有力量。他有情有义，我不能忘怀。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大概就是这样互动的。大高的二小子上初中，高爸没有请我帮忙，我也就不多问什么，二高的丫头上高中了，他说要我帮忙，他终究是说说而已，没有认真起来，也因为高爸没有给我说什么。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高万义，我的高爸，元庄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