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尔古纳河右岸》——三重叙事下的文明挽歌

浩然

文稿/浩然[271857092]图片/网络 AI生成 ‌《额尔古纳河右岸》是著名女作家——迟子建，通过鄂温克族百年变迁的史诗叙事，深刻揭示了生命、自然与文化的永恒命题，其核心感悟在于对生命韧性的礼赞、对自然敬畏的呼唤，以及在现代文明冲击下对文化根脉的反思与自我救赎的启示。‌ 当迟子建在《额尔古纳河右岸》开篇让年迈的鄂温克族女酋长以“我是雨和雪的老熟人了，我有九十岁了。雨雪看老了我，我也把它们给看老了”开启她的讲述时，一种苍凉而温厚的叙事魅力便悄然弥漫。这不仅是一个人的自白，更是一个民族与天地万物深情对话的起点。这部荣获茅盾文学奖的作品，不仅是一部民族的史诗，更是一曲文明的挽歌。作者通过三重叙事维度的精妙编织——个人命运的情感维度、民族变迁的历史维度和文明对话的哲学维度，构建了一座文学与思想的富矿。 在情感维度上，迟子建采用了“内聚焦”的叙事笔法，通过一位九旬鄂温克老妇的第一人称叙述，将读者直接带入这个行将消逝的狩猎世界。这种视角既保留了民族记忆的纯真质感，又赋予叙事以强烈的亲密感与真实性。我们随着她的讲述，见证爱情的生灭、生命的来去、部落的聚散，感受那些具体而微的喜悦与悲伤。尼都萨满的舞蹈、列娜的早夭、达西的复仇，这些不仅仅是故事，更是一个民族情感世界的具象表达。老酋长说：“我不愿意睡在看不到星星的屋子里，我这辈子是伴着星星度过黑夜的。” 这样朴素的告白，蕴含着对自由与自然的无限眷恋。这种个人化的叙事，让宏大的历史变迁有了可触摸的温度，使读者得以跨越文化的鸿沟，与鄂温克人的心灵产生深切的共鸣。 当叙事进入历史维度，迟子建的笔触变得辽阔而深沉。她以鄂温克族近一个世纪的变迁为脉络，将个人的命运编织进历史的经纬中。日本侵华、新中国成立、林业开发、定居政策——这些外部世界的巨变，如同一次次海啸，冲击着这个森林民族的传统生活。小说中那些看似平静的叙述，实则蕴含着历史的巨大张力：“我们和我们的驯鹿，从来都是亲吻着森林的。”这样诗意的语言背后，是游牧文明与农耕文明、工业文明的剧烈碰撞。当伐木声取代鸟鸣，当公路伸入森林腹地，那句“山外人”的到来，像永远不会退去的洪水，隔绝了我们与驯鹿的回路”道出了无尽的沧桑与无奈。迟子建没有简单地将这种碰撞处理为进步与落后的二元对立，而是通过鄂温克人被迫下山定居的曲折历程，展现了现代化这把双刃剑的复杂面貌。 最引人深思的是小说的哲学维度。在这里，迟子建超越了单纯的故事讲述，进入了文明对话的深层思考。鄂温克族与自然共生的生活方式、万物有灵的信仰体系、集体共享的价值观念，构成了对现代文明强有力的批判与补充。小说中反复出现的萨满跳神场景，不仅是一种民俗展示，更是对生命与自然关系的深刻诠释。当妮浩萨满每一次为了救他人而牺牲自己的孩子时，那种“我救的是别人的孩子，可我的孩子也在遭受着苦难啊！但我必须去救，这是我的使命”的悲壮抉择，展现了一种超越个体生死、与社群和自然共命运的宇宙观。这种叙事让《额尔古纳河右岸》不再仅仅是一部小说，而成为一面映照现代文明困境的镜子。 迟子建的笔法是克制的，甚至是诗意的，但在这克制与诗意之下，涌动着对文明走向的深切忧思。她不是以猎奇的心态展示少数民族的风情，也不是以怀旧的情绪美化原始生活，而是以平等、尊重的态度，记录一个文明在现代化洪流中的挣扎与坚守。这种叙事姿态本身，就是对文化多样性的最好礼赞。她借人物之口感叹：“世界上有两条路，一条有形的，横着供人前行徘徊或倒退；一条无形的，竖着供灵魂升入天堂或下地狱。只有在横着的路上踏遍荆棘而无悔，方可在竖着的路上与云霞为伍。” 作为读者，我们从中获得的启示是多层次的。在情感上，我们学会了以更包容的心态理解不同于我们的生活方式；在历史上，我们认识到文明的进程从来不是直线前进的，其中充满了断裂与失落；在哲学上，我们不得不反思现代文明的局限与困境。鄂温克人的命运告诉我们：文化的多样性如同生物的多样性一样珍贵，一种文明的强势不应以其他文明的消亡为代价。书中那句“没有路的时候，我们会迷路；路多了的时候，我们也会迷路，因为我们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恰是现代人在文明丛林中最真实的迷失写照。 当合上这本书，那支从贝加尔湖迁徙而来的民族，那些与驯鹿相依为命的山中岁月，那种与自然融为一体的生存智慧，已然在我们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它提醒我们，在追逐现代化的同时，不应忘记那些古老的智慧；在享受科技便利的同时，不应割断与自然的情感纽带。《额尔古纳河右岸》不仅是对一个民族的缅怀，更是对人类文明可能性的探寻。这曲以“我是个不擅长说故事的女人，但在这个时刻，听着唰唰的雨声，看着跳动的火光，我特别想跟谁说说谁说”开始的文明挽歌，终将成为重建现代人类精神家园的序曲。在全球化势不可挡的今天，如何保护文化的多样性，如何在不同文明之间建立对话而非对抗的关系，如何在与自然相处中找到平衡点——这些或许就是《额尔古纳河右岸》留给我们最珍贵的启示。 迟子建（1964年2月-），女，生于黑龙江漠河北极村，祖籍山东海阳，中国一级作家，现任十四届全国政协常委、黑龙江省作协主席。1984年大兴安岭师范学校毕业，曾任教于中小学及师范院校，1985年发表首篇短篇《那丢失的……》崭露头角；1987年入北师大与鲁迅文学院联办研究生班学习，1990年调至黑龙江省作协工作，深耕创作至今。曾获鲁迅文学奖（3次）、茅盾文学奖等多项重要奖项，作品被多语种翻译海外发行，以东北地域书写、诗意文笔及人文悲悯著称。 长篇小说《额尔古纳河右岸》：2005年完成，以鄂温克族酋长女人自述视角，讲少数民族百年兴衰，获第七届茅盾文学奖，被誉为中国版《百年孤独》。《伪满洲国》：1999年完成，还原伪满时期底层社会生活图景，兼具历史厚度与人性关怀。《群山之巅》：2015年推出，聚焦东北乡村变迁，深挖人性复杂，获百花文学奖。《白雪乌鸦》：2010年出版，以1910年东北鼠疫为背景，书写瘟疫下的生命挣扎。 中短篇小说 《世界上所有的夜晚》：融入丧夫之痛，聚焦普通人苦难与坚守，获第三届鲁迅文学奖。《雾月牛栏》：首届鲁迅文学奖获奖作品，以细腻笔触刻画人物内心世界。《清水洗尘》：第二届鲁迅文学奖获奖作品，聚焦日常小事传递温暖人性。《北极村童话》：早期成名作，以故乡北极村为素材，满含童真与乡土诗意。 散文/其他作品 《也是冬天，也是春天》：2019年首部摄影散文集，收录作者摄影作品与随笔，兼具文字美与画面感。《东北故事集》：2024年出版，收录3部钩沉东北历史的中短篇，延续地域创作风格。《伤怀之美》《我的世界下雪了》：经典散文随笔集，文字澄澈灵动，满含对自然与时光的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