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的回声

暗香疏影

摄影撰稿制作暗香疏影 人生有时宛如涓涓溪流，流水潺潺，清澈透明。有时又像奔腾的大海，咆哮呼啸，风浪翻滚，卷起千重浪。一个曾与风浪搏斗的女孩儿该有什么样的人生呢？ 莲花是位好姑娘，她高挑的个儿，白皙的脸庞上，一双细长的眼睛，总是笑眯咪的，她的一颦一笑，妩媚风情，讨人喜欢，更讨异性的青睐。她活泼可爱，开朗直爽的性格，单纯善良，待人热情。但最令人喜欢的是她特别的能干活，吃苦耐劳，善解人意，任劳任怨。 岁月无痕，往事不堪回首，由于特殊年代，在打倒一切，怀疑一切的错误理论指导下，由于她的家庭背景，严重的海外关系，（她的父辈都在国外发展）。不能就业，也没有地方上学，莲花只能到处干临时工，挣点微薄的收入贴补家用。阶级斗争严重时，街道居委会连临时工也不安排。苦难的生活，政治上的压力就像紧箍咒，让人心时刻揪着，那颗颤抖的心，整天提心吊胆的活着。 在干临时工的日子里，她走到哪里都很受领导的重视，也深受同事的喜爱。特别是那些小伙子，往往送来秋波闪闪火辣辣的眼神，或超常温馨的关爱，令莲花浑身的不自在和担心，每每遇到这样的情况，她总是躲躲闪闪，本来交往很好的朋友，她也要疏远起来，她知道自己的家庭状况不允许谈恋爱，不允许谈与工作无关的话题，她还年轻，还有一些美好的理想等待实现，不能再黑暗里看不到光明，心里在暗暗地告诫自己：爱情不属于我...... 那年她16岁，找不着活干，她随着邻居们去金沟寨晒海带，炎热的夏季，海滩上热浪翻滚，灼热的太阳烤的大地，像个蒸笼，人蒸的像半生的包子，只有口气在气喘吁吁...... 大家晒得奄奄一息、累得都躲在阴凉处休息，可莲花像个没有知觉，神经麻木的机器人，仍在忙碌地劳动着。拖着沉重的海带，一株一株地摆在灼热的沙滩上，任凭火红的太阳烤着她懦弱的身体.....她如此的吃苦耐劳，引起了金沟寨分厂领导的注意，急忙打听这个姑娘的来历。待季节性海带晒完了，临时工要辞退了，莲花破格的留下。分厂领导把她安排在总厂那里的制胶车间，研制海藻胶的制作（也就是制碘厂的前身）。三班倒，活儿很累，人要随着机器用大桶接搅拌好的海带汁，一桶接一桶的接着，倒到另一个大缸里。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哪有力量呀，她用双手提着桶把儿，提不动，就用膝盖顶着桶，累的腰酸背痛，回到家里几乎要趴下。上大火了，满嘴是泡，但她始终坚持着，从不叫苦叫累的，因为她知道，她无法选择工作，只有工作选择她。只有好好干活儿，才能有收入，才能帮助父母解决兄弟姊妹的温饱问题...... 制胶车间的海带用完了，新的海带丰收季节来临了，她随着制胶车间来到了芝罘岛，这是一个荒芜的山洼里盖着一栋简易的二层楼的养殖分厂，也是个美丽而充满凄美爱情故事的石婆婆石公公的地方。她天天和海带打交道，天天要给零时工检查海带晒后的质量，过称，倒库，码垛。她的善良，泼辣,认真劲儿深受大家喜爱。由于莲花的特别能干，制胶车间完成任务要回烟台市里时，这里的厂长与队长舍不得她离开，又争着找到她，热情地挽留她，告诉她在这里干活每一天可以挣1.4元，还有出海费等等，一个月可以挣40多元钱，可怜的莲花，为了给家里多挣一些钱，不假思索，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以后只得一周回烟台家里休星期天。 从此芝罘岛成了莲花第二个家。莲花与大海交上了朋友，她喜欢读书，喜欢唱歌，喜欢吹笛子，忙碌一天，晚上她会带着小伙伴们在海边沙滩上吹着笛子，唱着歌，好不惬意。大海给莲花苦难的生活带来了欢乐，带来了难以忘怀的友情，大海陶冶了莲花的情趣，锻炼了她面对苦难的坚强意志，.... 养殖场的活儿，又脏又累，有正式工，合同工，莲花属于合同工。在这里干活的市里人，大多是当时家庭有问题就不上业的人。莲花干的活儿，就是一年四季每天随着海浪的潮汐到大海里养殖海带，从打桩、绑玻璃飘子、下梗、夹海带苗、到施肥、间苗、收割海带生长的一个周期，男人们干什么活儿，女孩子们就要跟着干。有时早上4点多就要起床，一般的风浪是要出海的，上班穿的一套皮衣皮裤，站在摇摇晃晃的小舢板上，干活时，弓着腰，用双腿的膝盖顶在船帮上，以平衡身体。下班了，莲花穿着一套蓝衣服，一双白力士鞋，一个齐耳的短发上扎着一个小辫，宛若一个假小子。她忘记了自己是个女孩子，忘记了身体这个本钱是应该好好呵护，她整天琢磨着怎样把活干好，怎样去战胜风浪摇船去争第一，女孩子的特殊期，也不复存在了，完全变成了一个女汉子。平时每天的小舢板操作劳动，队长都要搭配劳力，一男一女。由于莲花特别能干活，大家争着要和她一个船干活。后来队长安排一个叫老三的小伙子和她在一个船，老三据说在家里排行老三。 老三，是个淳朴的年轻人，中等身材，身体娇健，皮肤黝黑，一双大眼睛清澈明亮，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挂着自信的微笑，宛若明星一般。他干起活来，潇洒自如，麻利熟练。他的口才特好，特招女孩子喜爱，一些早熟的女孩子往往痴迷迷地望着他，他好像没看见一样..... 清晨，当太阳悄悄地从东方冉冉升起，瞬间万道霞光，映红半边天空。海面上风平浪静，碧波万顷，只有成群的海鸥嗷嗷地叫着，时而掠过海面，时而翱翔于蓝天。集体出海了，老三摇着船儿箭一般地冲在最前面。莲花亮开清脆亮丽的嗓音唱着“太阳出来喜洋洋啰....”，接着大家跟着一起唱了起来，此起彼伏，歌声笑声连成一片，一天的辛苦劳作，在美妙的歌声里开始了...... 大海蕴藏着丰富的宝藏，也丰富了莲花的生活内容。莲花是个爱学习、要强的人，她跟老三学会了摇船，学会了摇大橹，学会了摇二橹，学会了如何迎着三角浪行进，学会了在瞬变的天气里，迎着惊涛骇浪，驾驭着小船，披波斩浪，勇往直前。他们彼此称呼对方为船长，小小的舢板上时而飘来愉快的笑声与歌声，令人羡慕不已...... 记得有一次给海带施化肥，老三拿着一个精致的小锤子给莲花，说好好拿着用，千万别丢了，敲着敲着化肥快儿，莲花一不留声，一下把锤子掉到海里了，平时莲花游泳很好，急得莲花要下海去捞锤子，老三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高声喊：”你不要命了？这是深海” 这是莲花第一次看到老三气急败坏的脸。 记得每一次收割海带，都是总厂派来汽船拖着小舢板，往岸边送，小舢板的带头绑在汽船柱子上，一条船接一条船的连成一片船队，汽船开起来，小舢板摇摇摆摆的像是一条大鱼在摆动的尾巴，煞是好看。莲花顽皮好学，跳到汽船上跟着大副学开船，快到岸边了，再跳下来。有一次莲花从船上往下跳，由于船装满了海带，负载太重了，加上她跳动的冲力，使得小船摇晃不停，又气又急的老三抓起杆子伸拉过来，要想救援。可莲花早已稳稳地站在船头上了。气恼中，老三一个海带根摔了过来，莲花也不示弱马上抓起一根海带，迅速地扔了过去，你来我往的，打起了海战，直到老三笑着恭手求饶，莲花才停住了手，看着彼此俩人身上脸上溅满了赃物，大家都不禁开心地哈哈大笑。老三时时刻刻在呵护着莲花、像是兄长，又像是她保护神…… 老三是渔民的儿子，他喜欢大海，喜欢在大海里驾驭海浪取得胜利后那种喜悦的心情。他常常摇着小船儿带着莲花去看他撒的老牛网，看他如何网住了那些活蹦乱跳的鱼和桃花鮹。老三眉飞色舞地讲大海的深奥与宝藏，让莲花与他分享生活的快乐...... 光阴似水，转眼间二年过去了，莲花18岁了，越发出息的美丽大方，丰韵的身材，白里通红的脸蛋，嫣然一笑，百媚生辉。苦难的岁月没有磨灭少女的容貌，使得她越发成熟老练,魅力十足。经常引起那些未婚青年关注的眼球…… 那年开始征兵了，厂子里有3个青年人参军了，其中就有老三。老三比莲花大5岁，正值当兵的年令。莲花送给老三一支金星钢笔，老三回赠给她一本毛泽东诗词精装本，还是班长送给他的纪念品。两人彼此交换了一张二寸大照片，彼此望着对方，都有着恋恋不舍的情愫。在那个年代，他们俩分别时连手都没握一下，只见老三深情地痴迷地久久地望着莲花俊美的脸，欲言又止，莲花心里一阵酸楚，赶紧回避了令人心动的目光，匆匆地道了别...... 从此每个周，莲花都能收到老三寄来热情洋溢的信，诉说部队的生活和思念。开始莲花把老三的来信拿给闺蜜看，慢慢地闺蜜们看出了门道，感到老三的那份炽热的情感，她们表示再也不看他的来信了，留给他们二人世界吧，这种从苦难建立的友情是要很好珍惜的...... 部队要开拔了，老三邀请莲花去莱阳见面，莲花借故推辞了。 鸿雁传书，三年有余，老三在南昌当的是技术兵，学的开车。老三在信里又征求莲花的意见如果退役是留下还是回烟台，莲花总说应该听一下家里人的意见，从没有谈及自己的情感和看法。莲花知道这个动乱岁月她的家庭正在遭遇前所未有的灾难，要面临遣返等，如果找个军人政审也不可能过关，可能还要影响到对方。她不能谈恋爱，也不能说出那些拒绝话，她不想刺激风雨同舟的好朋友，好兄长，莲花陷入深深地痛苦中，只能把这份情感尘封在心底最深处。莲花不知道她的冷漠，她的不理睬给老三造成多大的伤害呀...... 过一段时间，老三来信了，告诉她，他已经结婚了，新娘是月娥，比老三大一岁，也是莲花的好姐妹，一直在苦苦追求着老三。因为老三心里一直有着莲花，他的心里怎么能接受别人的情感呀。原来一个突发事件，加速了事态的发展，老三的母亲上山干活被蛇咬了，住院期间，月娥一直耐心的侍候，不离左右，感动的母亲领着月娥到部队和老三完婚了。 从此老三和莲花杳无音讯。 几年过去，27岁的莲花才成了家，日后也做了母亲。为了家庭的和谐，莲花忍痛烧毁了和老三的所有来信。有一天莲花去办业务，在一个单位里看见老三，老三依然风采不减，目光相对，百感交集，泪眼婆娑。莲花说：你回来了，怎么不告诉我呀。只见老三眼神暗淡，很冷漠地说：已经没有意义了。他们彼此简单的交谈了一下生活、工作情况，得知双方都很好，都感到无比的欣慰...... 好像冥冥之中有所感应，那一年，莲花去到一个冷库给厂里定年货，拥挤的人群里，莲花一眼就看见了老三，她高兴地招呼他，他请她上了他的大解放车，莲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只见老三瘦了，两只大眼睛越发深陷了。老三趴在方向盘上，不敢看莲花一眼，只听到老三带着哭腔地问莲花：“当年你为什么要拒绝我，为什么不肯嫁给我呀，你知道吗？我得病了，如果你和我结婚，可能不会得病，如果......”太多的如果，令莲花不知所措，莲花激动地说：“你知道吗？我们是不可能的”。老三呜咽地断断续续地说：“如果你告诉我原因，我会等你到现在…… 老三痛苦地抽泣声，令莲花心酸落泪,莲花好想紧握一下那双勤劳的大手，慰籍一下他受伤的心灵，但她不能，她好想去抚摸那抖动的双肩，安抚一下他一颗疲惫痛苦的心，她又不能，她怕她的柔情会使得老三情感爆发，而不能自拔，使自己陷入尴尬的地步，因为他们彼此都有家庭。她匆匆的说，腊月初六去单位找我吧，我准备一些挂历捎给那些老朋友。不得已，莲花落荒而逃了，那漂泊的情，流浪的爱呀，终究会画上句号的...... 莲花等老三，从腊月初六等到二十六，望眼欲穿，也不见老三的身影，只等到单位放假。那时通信闭塞，没有手机，也不知他单位的电话。 正月上班，莲花照样用厂里的电话给老班长拜年，说起老三，莲花气的说起挂历的事，老班长有气无力地说：“他走了..走了.....” 莲花愣在那里连问：“走了，到哪啦......” “他得了尿毒症，医治无效，死了......去天堂了”老班长哭着说：“莲花你知道吗？老三一直保留你的来信在箱子的最下面，直到有一天，月娥发现了，争吵起来，老三才不得已烧了......” 霎那间，如闪雷击顶，老班长都说些什么，莲花都记不清了，只记得老三走时才43岁。 莲花悲痛欲绝，浑身颤栗，她发疯般地跑到工厂南边大山的沟壑里痛哭，倔强的树木在风中呼号着，围着莲花发出呜呜的哭声。莲花对着深邃的长空嚎啕大哭，大山啊，你该知道莲花的心，苍天啊，你该不负有心人。天若有情天亦老......莲花哭的天昏地暗，哭的肝胆欲碎，压抑多年的情感瞬间爆发，她自责自己的无情，悔恨交加。她使劲地抓着树干，像抓住老三灵巧的双手。她哭昏了，匍匐在黝黑土地上，像是扑在老三温暖的怀抱里，喃喃自语，诉说刻骨的思念，希望老三能听到她的话语，饶恕她的无情，她觉得是自己害了老三，往事想过电影一般，一幕一幕再现,可是心爱的船长—老三，却永远永远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