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桑干河的呜咽声里,明朝末年的烽火燃至倍加造村。铁蹄踏碎的不只是田埂,还有那片曾经灿烂如金的黄花地。十七岁的金针跪在泥泞中,指尖拂过倒伏的花茎,忽然攥紧一把湿土——她听见土地深处尚有生机搏动。</p> <p class="ql-block"> “花魂未死。”她对着愁云惨淡的乡亲们举起那捧土,“给我三个月,必让黄土再镀金边。”</p><p class="ql-block"> 从此,少女的身影总在破晓前融化在晨雾里。她发现被马蹄踩断的根系反而萌发新芽,便独创“断根分株法”;用桑干河的淤泥混合着六棱山的腐叶土,教花苗在贫瘠中也能扎根。当第一朵花苞在月夜里悄然绽放时,全村人举着松明火把围拢过来,跳动的火光映着那张比黄花更清瘦的脸。</p> <p class="ql-block"> 战乱平息后的第一个六月,金色浪潮终于重新席卷山野。金针带着姑娘们顶着星斗出门,竹篓里渐满的花苞还带着露水。她发明“竹屉蒸青”“石碾定型”的制干技法,让黄花能保存至寒冬。当第一担干菜在集市换来三斗米时,整个村庄都听见了希望破土的声音。</p><p class="ql-block"> 次年开春,金针在城北大北门东北角支起茅棚。谁料开张当日,棚前突然涌来数十担黄花——原是村民们连夜翻山越岭送来,要与她共同撑起这金字招牌。渐渐地,晋商驼铃在此驻足,直隶客商设下铺面,原本荒凉的土路竟成街市。每逢晒秋时节,整条街的屋顶仿佛铺满金色琉璃,连吹过的风都带着甘醇暖香。</p> <p class="ql-block"> 某年严冬,饥荒肆虐。当其他商号紧闭门户时,金针却命人支起十口大锅。“黄花救过我们的命,如今该我们救人了。”沸腾的汤锅里翻滚着黄花与杂粮,这条街成了全城最温暖的所在。后来人们发现,凡在金针铺里做过工的孤寡老人,总能在年关收到匿名的米肉;每逢灾年,黄花街的粮价永远低于市面三成。</p><p class="ql-block"> 岁月流转,当政府为新街命名时,白发苍苍的金针正教孩童辨认花苗。“叫黄花街吧。”她望向屋檐下摇曳的金色,“让后人记得,是这些不起眼的小花,陪我们熬过最冷的冬天。”</p> <p class="ql-block"> 如今徜徉在修葺一新的黄花街上,青石板路仍似镌刻着当年的故事。那些坐在老门槛上择菜的阿婆,偶尔会指着旅游手册上的“大同三宝”对孙辈轻笑:“什么宝贝?不过是荒年时,金针奶奶用它们换回万千性命。”</p><p class="ql-block"> 而暮春的风掠过御河岸边的黄花地时,依然保持着明朝末年的温度——那种能让绝望土壤重新孕育希望的,恒久的暖。</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根据已故老人曲氏口述整理)</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