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风云新疆篇《故土新归》

那年明月

眼看着叛军黔驴技穷，两军陷入对峙，兆惠有些纳闷；他也意识到了自己所处的位置，上游就是黑水河。他估计霍集占迟早会来这么一招。于是命令大家，提前挖好沟渠，做好万全之防范。结果如您所料，霍集占的阴谋，再次落空；反倒阴差阳错，解决了黑水营的饮水问题。士兵们本来饥渴难耐，以马尿饮之，这下，可以过滤阴沟里的水，也能暂时解决饮水困难的问题。而且后来，他们有幸在树林中，挖到了牧民掩藏的粮食。尽管杯水车薪，但总是能抵挡一阵子。这个过去的维族人，有把粮食埋在地下的习惯，以备不时之需。而这次，阴差阳错，正好补给了清军。 黑水营的壁垒战壕旁，军士们正津津有味的听着说书先生的岳飞传，一个个精神抖擞，两眼放光。心里只装着国家大义，壮士马革裹尸还的一腔忠贞，至死不渝！这就是精神的力量。古代的戍边将士，常有内地的说书先生，或是曲艺小班，受邀而往军中演绎。当然，曲艺的主题，都是以岳武穆精忠报国，以及忠君戍边的题材为主；以激发戍边将士的报国忠诚。包括到了晚清时期的西北边疆，伊犁将军金顺喜欢的是三国演义，而后来的西北大佬董福祥，则喜欢的是秦腔。有时候物质是基础，但能够让人坚持不懈，流尽最后一滴血的，却是精神食粮。这是和平时期，我们内地人无法理解的一种家国信念。但我们不得不敬仰于~那些戍边的将士们，他们并没有优渥的物质保障，却依然矢志不渝，死守国门。和他们的家国大义比起来，我们只不过是渺小而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罢了。我们有时候可能会嘲笑那些古代的战士，觉得他们冥顽不化，不识时务。明知螳臂挡车，却依然死守国门！明知自己也会化作一缕尘埃，却依然不愿放下武器；就算流尽了最后一滴血，也要捍卫一个国家的主权。哪怕它此刻，正陷于动荡之中。可能大家，还记得位于新疆皮山县的赛图拉哨所吧？这个喀喇昆仑山，海拔3800米的哨所，始建于左宗棠收复新疆以后，大约1877年。当时主要为防御英军入侵而设，民国时期扩建为边防局，驻军最高曾达200人。民国时期，由国民政府接管，是中印边境的战略要冲。1946年换防时，驻军为一个排；我们知道一个排的兵力约为三十六人。这个地方冬季长达6个月，气温低至-30℃，士兵主要靠玉米糊糊维生，一旦风雪，就会断粮。高寒缺氧、补给中断，士兵因疾病、饥饿或巡逻事故陆续减员，到1950年时，四年间从30多人，一直减员。 1950年三月，解放军接管哨所时，发现了这8名国民党士兵，依然在此坚守。他们的驻地周围，是一大片战友的简易坟墓。士兵们衣衫褴褛，满脸沧桑，但眼神犀利而有神；透着军人的坚定。当他们看到远处来人时，立刻拉枪上膛，厉声斥问，标准的边军警惕模式。从1946年换防后，因通信中断和时局的变化，他们被彻底遗忘，孤守边防，已经四年之久。 这是真事，不是故事演绎，由此我们可知，不管内战如火如荼；但边军，始终不会忘记他们的职责。岳飞的故事自南宋开始，就广泛流传于民间，到元朝、明朝更为风行；也成为说书艺人、戏曲家、小说家创作的题材。清代文人钱彩、金丰等人，在原有的基础上，重新整理、创作了《说岳全传》，在边军之中，广为流传。将士们以这位精忠报国.英勇不屈的岳武穆为楷模，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戍边将士们。 而此刻的黑水营上下，在多谋善断的兆惠将军带领下，尽管条件极为艰苦，但高昂的士气，为国捐躯.至死不渝的信念，支撑着战士们顽强坚守。尽管外围有大小和卓，近2万的叛军层层围困，但他们竟然被这3000守军，整整拖住了仨月之久。 与此同时，乾隆帝也知道了兆惠的处境，孤军待援，千钧一发。大皇帝发出了最为紧迫的昭令，各军十万火急，全力救援，乌雅兆惠，不容有失！只有乾隆知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自己这位为乾隆朝，立下赫赫战功的宠臣爱将！乾隆对兆惠因轻敌，而被围困于黑水营的失误，首先自己承担了责任。“向来之轻视逆回，乃朕之误，又何忍以妄进轻敌为兆惠责乎”！不但没有追究他的冒进之责，甚至晋封兆惠由一等武毅伯为“武毅谋勇”一等公，并赏红宝石顶、四团龙补服。由此可见，乾隆对兆惠的偏爱的确是有别于他。当参赞大臣富德，收到求援奏报时，也是大吃一惊！因为这个时候的乌雅兆惠已经参加过多次平乱之战，金川之役，平定准噶尔之乱，追剿阿穆尔萨拉，名头响彻四方，是满人当中的标杆英雄；再加上当朝皇帝的加持，所以富德很清楚，一旦救援不及，后果将是什么！但他也知道兆惠兵力单薄，尽管他所率领的几千人都是健锐营，索伦骑兵.以及察哈尔中的勇士。但面对几万的叛军围困，形势也是异常凶险。 乾隆帝的诏谕”无论何队兵丁，惟择马力有余者，作速前往”以八百里加急，送到了乌鲁木齐，下令富德为定边右副将军，已升为工部尚书的舒赫德、副都统阿里衮、爱隆阿等人，领兵迅速前往黑水营破围，解兆惠之困！同时，命陕甘总督黄廷桂准备好20000匹战马，随时等候调遣！乾隆二十三年十一月十一日，富德率领3500人从乌鲁木齐出发，连日兼程，奔赴阿克苏。随行的还有领队大臣豆斌、散秩大臣永庆、副都统瑚尔起、福禄、总管端济布等，各率千余人分头并进。十二月初四日，舒赫德与副都统爱隆阿率领健锐营、察哈尔蒙古兵、索伦兵、绿营兵共3500人、马1700匹从阿克苏出发前往解围。十六日，定边右副将军富德亦率5000名士兵抵达阿克苏，可能由于马匹数量不足的原因，他挑选所部精锐300名，兼程追赶，终于在二十五日与舒赫德会合，舒赫德遂将全军的指挥权移交于富德。也就在这一天，阿里衮的部队，也抵达了阿克苏。二十九日，富德从俘虏口中得知霍集占已经知道援兵已到，正全力攻打兆惠营寨，旋即命全军全速前进，增援破围。乾隆二十四年正月初六日（1759年2月3日），富德的部队，军士们一路之上破冰饮水，马不卸鞍，终于抵达了叶尔羌东北的呼尔满。站在高处的富德在望远镜里，看到了黑水营上空飘扬的大清龙旗，心下热血翻滚。也就在同时，5000余名叛军精锐，突兀的现身，阻住了去路；原来霍集占也是留有后手！尽管清军也有心理预判，但劳师远征，本来就已经人困马乏。而叛军以逸待劳，兵力又有优势，战斗很快陷入了胶着状态。说实话，富德一时间难以迅速突破叛军防线，只得暂时停战，休整军力。正月初九日（2月6日）夜，阿里衮带领1000余名援军赶到呼尔满，与富德的部队配合，从两翼突袭，对叛军发起了冲锋。而富德的军队，则从正面进攻！此刻黑水营里的兆惠，看到远方尘烟滚滚，人喊马嘶，料是援军已到。便率部下杀出了营盘，也与叛军混战。如此一来，被三面夹击下的叛军很快溃不成军.土崩瓦解。经过五天四夜的激战，斩首叛军千余，清军终于取得了”呼尔满大捷”！这一战使叛军士气彻底崩溃，黑水营之围得以解困。富德与兆惠两军合兵，开始展开反攻。当乌雅兆惠脱离险境的消息，快马传到京都时，乾隆帝正在热和避暑。在给皇帝的奏报中，兆惠也做出了深刻检讨，承认自己轻敌所致，导致黑水营被围。但乾隆并没有追究他的责任，并勉励其知耻而后勇，赐予他武毅谋勇一等公、加赏红宝石帽顶和四团龙补褂的殊荣，要求他火速解除被叛军围困的和阗之围。 乾隆再次诏谕陕甘总督，要其必须确保南疆前线的后勤补给；同时调京畿的火器营和健锐营、西安等地的驻防八旗兵，也一并紧急驰援南疆，统归兆惠节制。到了乾隆二十四年的夏天，阿克苏已经汇集了两万清军、三万匹马、一万头骆驼，可谓乌云压顶，重兵云集。此刻的兆惠心无所鹜，他以征西大将军的身份，调度整个南疆主力清军，与副将富德，分头杀奔喀什噶尔与叶尔羌。 这个时候的形势已经非常明朗，皇帝陛下的平叛决心毫不动摇，雷霆手段，一举荡平。对大小和卓兄弟来讲，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于是他们开始干脆放纵部众，烧杀抢掠，大肆破坏城里街区。在发泄完最后的疯狂之后，仓皇逃离叶尔羌，逃往了境外。但清军的追剿却如影随形，他们再也不愿放虎归山。在霍斯库鲁克岭，满插箭羽的先头部队，以雷霆万钧般的气势，击溃了6000叛军。又一路衔枚疾进，夺取了制高点，和什珠克岭的最后决战，终于拉开了帷幕。此战，居高临下的清军，击溃了叛军最后的残梦，重创大小和卓的最后主力。 当斗志昂扬的清军所过之地，民众夹道欢迎。对南疆百姓而言，大小和卓的统治，早已民怨沸腾！强迫男丁充军，赋役无度，怨声载道。而清军来到，不仅秋毫无犯，且为民众减免赋税。乌雅兆惠不仅团结了当地的伯克贵族，且致力于当地的生产恢复。单凭这一点，很快便在政治和民生上，分出了胜负。 这个时候，南疆的局势已经非常明朗。乾隆22年的大小和卓之乱，在定边将军兆惠副将富德等将领的指挥下，历经库车之战，黑水营之围，呼尔满大捷，等著名的战役之后，叛军主力望风而逃。到乾隆24年的6月，清军又相继收复了喀什噶尔和叶尔羌。此刻的大小和卓兄弟，已如惊弓之鸟.漏网之鱼。仅率百余残部翻越了帕米尔高原，逃入巴达克山地区，也就是今日的阿富汗东北部一带。实际上当地的首领素勒坦沙，当时也是内心忐忑，于是也派了人前去迎接。但此刻的霍集占依然高高在上，觉得首领没有亲自前去迎接伟大的和卓圣裔，就是对自己的羞辱。他忘了一点，此刻的他，已经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于是恼怒之下，他杀了迎接的使者。当素勒坦沙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大为恼怒。而此刻，清军富德已率前锋部队尾随而至。并派人向当地部落明确宣昭，交出祸首，否则天朝将直接“遣兵索取”。其实素勒坦沙一开始还想搪塞过去，他既不想担上交出和卓圣裔的骂名，又惧怕于大清的虎威；担心引火烧身，却又恼怒于和卓兄弟的无礼。在一番权衡利弊之下，他派兵将大小和卓围困于阿尔浑楚岭，随后将其擒获。大和卓波罗尼都侥幸逃走，很快也病死在了逃亡的路上。为了以绝后患，免遭日后报复，素勒坦沙并未将活人移交清军，而是选择了自行处决。至此，清廷通过军事威慑与外交施压，促使素勒坦沙做出了诛杀和卓兄弟的关键决定，实现了“虽远必诛”的政治决心！ 当时为了确认身份，清军特派侍卫额尔登额亲赴巴达克山，查验尸体。经原准噶尔降兵及回部旧人的一并辨认，并核对其生前的枪伤，最终确认了霍集占的首级属实。而大和卓波罗尼都的尸体，被他的仆人偷走密葬。霍集占的首级，由额尔登额亲自护送至北京；乾隆帝于午门举行献俘礼，以昭示平定西域的不世之功。 至此，大小和卓之乱拉上帷幕，清廷为了稳固南疆，在喀什噶尔设置了参赞大臣，以节制天山以南各城；与办事大臣.领队大臣.地方伯克共掌民政。推行轻徭薄赋的政策，以安抚当地的维族民众；设立驻军与行政机构，相辅相成的治理体系，以巩固统治。当年，兆惠收复的天山南北约190万平方公里的领土，已经远超今日的新疆面积；乾隆帝为此，特将此地命名为“新疆”，寓意为“故土新归”之意。 当时的朝廷，授予了这位功勋卓著的英雄，极高的礼遇与封赏。 当1760年兆惠凯旋之时，龙兴大悦的乾隆帝，亲自率百官赴京郊良乡迎接；并破例为兆惠牵马入城，彰显殊荣。 封其为一等武毅谋勇公（后晋升为一等忠勇公），世袭罔替；擢升协办大学士、刑部尚书，总管新疆军务。图像列中南海紫光阁的第二位。皇帝陛下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位忠臣爱将的欣赏和喜爱。最后，我们一分为二的讲。最近网上出现了一股划分黄汉和清遗之风，并且甚嚣尘上；甚至公开指责谩骂。这一点，我个人认为欠妥。在我认为，这种划分，归根结底还是历史不成熟的思想表现。中国历史上，每一个朝代都会有它的兴盛和衰竭，有他的腐朽与清明并存；既有《贰臣传》，也有《大明英烈传》。江山代有英雄出。所有兴盛的朝代，除了强权和军事威慑，也一定有它的开明和优秀之处；否则根本无法延续几百年的统治。 而开明终将代替腐朽，衰落也是大势所趋。300年江山更迭，古往今来。安逸和腐朽，终将被清明取代；前车之师，历史还是有一定的规律可循。每一个青史留名的英雄人物，同样有他的过人之处，尽管他们是在那个特定的时代背景下，有一定的局限性。但我们还是不应以民族论，而淹没他们的历史功绩。平心而论，所有为抵御外敌侵入，维护国家统一的英雄人物，都应该站在历史的讲台上，光辉英武，不以民族或朝代，而蒙上灰尘。欢迎收看西北风云系列的下集，更新较慢，全凭一股热情，和对历史人物的敬仰；感谢您的关注。那年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