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记忆里的山，从不是景区里的奇峰秀岭，是父亲扛起生活时，脊背撑出的轮廓——沉默，却永远立在我回头就能看见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父亲是个大车司机，方向盘是他另一只手，国道是他移动的家。我童年的相册里，他的身影总缺斤短两：幼儿园亲子活动的合影栏，我的位置旁空着；生日蛋糕的烛火里，吹灭蜡烛的只有我和妈妈。傍晚的院子里，别家爸爸追着孩子跑，我攥着刚画好的“全家福”，蹲在门槛上数星星……</p> <p class="ql-block"> 他归家的日子像节令般准，却比节令仓促。每次推门，风尘会裹着柴油味扑进来，他肩上的帆布包坠得肩线歪向一边。包里从没有昂贵的玩具，只是各个地方的美食，它代我随父亲看过了沿途风景！</p><p class="ql-block"> 青春期的褶皱里，藏着对他的抱怨。考试失利的那天，我把卷子揉成球摔在沙发上，正撞上他推门进来。柴油味混着雨腥气涌进来，我别过脸不说话，他却放下包坐在我旁边，粗糙的手掌轻轻拍我的背——那掌心带着方向盘的凉，却烫得我鼻尖发酸。“爸跑的山路，七拐八绕的，雾大得连车灯都穿不透，”他声音像磨过砂石，“可只要盯着路，再弯的道也能开到头。你这坎儿，算哪门子的陡坡？”</p> <p class="ql-block"> 窗外的雨砸在玻璃上，我忽然看见他鬓角的白——那是熬夜赶路时，霜雪落进去的吧？是扛着货物时，岁月钻进去的吧？他的背好像没那么直了，可当他说出那句话时，我忽然懂了：他从不是缺席我的成长，是把陪伴掰成了柴油、过路费，换成了我书桌上的台灯、衣柜里的新衫，换成了能让我安稳长大的底气。</p><p class="ql-block"> 我们依旧话少，可那座“山”的轮廓，在我心里越来越清晰：它不必每天都在视野里，却在我遇挫时撑着我的肩，在我迷茫时指着我的路。</p> <p class="ql-block"> 原来这世间最安稳的依靠，从不是时刻并肩的陪伴，是像父亲这样的山——他立在生活的风里雨里，把苦和累拦在身后，却让你知道：无论走多远，回头时，那座山，一直都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