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首届全国戏曲新人新作展演在南宁举行，我有幸观赏了北京市曲剧团演出的《我这一辈子》。曲剧，是由魏喜奎为代表的一代曲艺家创立的新兴剧种，于1952年由作家老舍先生命名。曲剧是一种京腔京韵十分浓郁的说唱，它的唱腔以单弦牌子曲为基本音乐，对白是标准的北京普通话。</p> <p class="ql-block"> 曾经看过1950年拍摄的黑白电影《我这一辈子》，由著名演员石挥主演，那是写实的。曲剧《我这一辈子》却是浓缩的，是一种高度艺术的概括，风格完全不同。演员手臂上有假脸，表示纸糊的人，代表种种戏剧人生。</p><p class="ql-block"> 老舍先生于1937年创作发表了《我这一辈子》，是一部中篇小说，通过一个老巡警的自述，讲述了从清末以来到民国、北京城里底层普通小人物的悲惨命运。“我”聪明能干，通晓人情世故，一直在挣扎着想做个体面人，却总是事与愿违，落魄潦倒而终，具有深刻的时代批判。小说《我这一辈子》的创作，正值老舍文学道路上的“第一高峰”，他的诙谐幽默风格已经十分突出。</p> <p class="ql-block"> 曲剧开演不久，师徒二人就告诉观众，你在冥衣铺做伺候死人的买卖，是给人送葬，你笑什么笑？你是成心想讥笑本家吗？笑就要挨打！那么，你哭？你是想冲撞神明吗？哭，更要挨打！</p> <p class="ql-block"> 唉，这是哭笑不得的时代！那么，不管是真笑假笑，该笑的时候还是要装着笑！笑才有买卖，笑才能活着！这一创造性的表演把小人物的喜怒哀乐和隐忍无奈表现得淋漓尽致。</p> <p class="ql-block"> “我”从十五岁起学裱糊匠手艺，却糊弄不了生活。“我”在邻居老赵的劝导下当上了巡警，以为走上正道，可以安稳生活，哪晓得善良人为了几个鸡蛋，还要在家里跟媳妇争吵。“赵巡警好歹在公门有名头，空手赴宴礼不周。市面来往皆朋友，不能把这面子丢。”可是媳妇马上驳“我”：“整天你叼根牙签儿，假装塞了肉！关上门大年三十儿，还吸溜着棒渣粥！”棒渣粥，玉米糊，大年三十都吃不上一顿好饭！“您一个月挣六元钱，全家都难糊口吧您哪！”</p> <p class="ql-block"> 好不容易，“我”当上爸爸了，有了暂短的欢喜。可是不久，“我”的媳妇被“我”亲爱的师兄拐跑了！这是多么哀伤和无奈！外国的汽车开进来了。街巷里谈的都是改良。改改改，变变变，大清朝化成云烟。</p> <p class="ql-block"> 革命！剪辫子!让你剪你就剪！不剪就剪脑袋！裱糊匠、臭巡警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你是笑还是哭？“我”和大家都不过是送葬的纸糊人？</p> <p class="ql-block"> 枪声酣，人呐喊，军阀到处横行霸道、无恶不作。抢东西，不给就杀！要整顿军纪，“擅抢钱粮者，杀！” 好！可是我们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不过就是捡了一双鞋，就算“犯法”，被刺刀“正法”了！死个孩子就像死了一只鸡一只鸭，这是什么世道呀？认命？这世界都把自由来唱颂，却怎么只有权贵任横行？原只想本本分分体体面面活一生，到头来，变成了他府外石狮、檐下走狗、门前的马凳、开路的旗旌！我们都自由了？赵州桥边做了场黄粱梦！大槐树下做个蝼蚁形！</p> <p class="ql-block"> 儿子叫“福海”，希望福如东海，前程锦绣。“儿是爹爹的心尖尖，你爹爹盼你有出息儿，不用空落落饿肚皮儿，不用怯生生地伺候人。”“万贯腰缠意气壮，斩断穷根挺胸膛！”“做官要把良心讲，替安善良民做主张。”可是，为了多挣两块钱，“福海”跟着盐务缉私队去山东谋生，刚到两天，就有病了，舍不得吃药，死了！“我”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去运回遗体，也在白茫茫的雪地里倒下。“我”怎么不哭啊？这几十年哪，我的眼眶子已经哭干了，现在就是天王老子也甭想叫我掉一滴眼泪！我也笑不出来喽！这辛酸！怎么说？“我”这一辈子到底活了个啥？“我”盼望这是一个旧时代的送葬。“我”把绳索扔向了大幕网线！</p> <p class="ql-block"> 曲剧忠实于老舍的原著，落幕前，“我”缓慢而沉重地说：“我还笑，笑我这一辈子的聪明本事，笑这出奇不公平的世界，希望等我笑到末一声，这世界就换个样儿吧!”</p> <p class="ql-block"> 曲剧《我这一辈子》通过舞台艺术赋予了强烈的视觉冲击和象征意义。它以老舍惯有的诙谐幽默方式唱出了旧社会的现实与沉重，在嬉笑怒骂中又饱含着对人生的无限深情和热爱。</p> <p class="ql-block"> 剧终时，演员们转身将折纸飞机抛向观众，耐人寻味。我想，这可能既是对"纸糊人生"的呼应，也可能是将旧时代的苦难与新时代的期盼传递给当代的观众。或许，在前进的道路上，我们也还不免会有被命运摆弄的"纸人"经历，即使是小说原创者老舍本人，还是电影主演者石挥，也都逃不过坎坷苦难的结局！</p><p class="ql-block"> 但是，对尊严的坚守、对光明的向往，终归是人们生生不息的追求。让我们笑对人生！不管怎么笑，还是要笑！笑吧，笑出红日当头照，笑得山岚涌大风！你笑我笑，这笑卷起千堆雪，笑得沉雷击碎霾云空，雪地上开出花样红！</p><p class="ql-block"> 2025年11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