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魄中的心灵洗礼

一江雪

青岛中山公园41届菊展上的菊，一片片，一簇簇，洋洋洒洒。仿佛打翻了一整块的秋色，泼剌剌地流溢在萧瑟的深秋。人们的心跟随这流溢的秋光微微荡漾。

那色彩的纷繁，言语难以描摹。明黄的，是帝王家袍服的底色，灿烂得有些霸道；淡紫的，纤纤弱弱的瓣垂着头，像是闺中女含着清愁的梦。那"綠牡丹"团团地开着，雍荣里透着一股清冷，不似人间烟火。

目光在这光与色之间流连，竟有些恍惚。此时，看到的仿佛不是花，是无名画工，调尽了天下颜色，在这里静静地、耐心地，一点一点，涂抹出的斑斓、沉默的梦。

风悄悄的，偶而拂过，那丝绒般的瓣也只是极轻微地颤动，并不肯落下。俯下身，凑近菊。花香并不扑鼻，倒像一缕极悠远的魂，丝丝地，凉凉地，渗进呼吸。

这香气，不像春日的兰麝那般甜媚，也不似夏夜栀子那般浓烈；它带着一点药味的清苦，一点儿霜气的凛冽，仿佛是从很古老的、月光浸透了的诗卷里，逸出来的一缕叹息。

静静地嗅着，觉得五臟六腑都被这冷香淘洗过一遍，那些市井里带来的尘嚣，竟一时荡涤得干干净净。

这般傲然又幽独的性子，不由令人想起那位采菊东篱下的陶公。他那时所见，也是这般光景？南山，比眼下的公园空旷得多；他的心境，想必比眼前的闲情旷达。他将真心付予了秋色，与菊魄合而为一。菊之魄，想来便是这般一种清冷里的坚持，一种寂寞中的自足罢。不争春，不斗夏，只在万物凋零开始的时候，将自己的生命，开至最浓烈，最辉煌。

夕阳的余晖，渐渐染上了赭色。那片菊海在渐浓的暮色里，反倒像自身发出了光。一朵朵，像许多小小的、安静的灯盏，在这苍茫天地间，执拗地亮着。

默然站立许久，转身离去。脚步是轻的，身上仿佛披了一件无形的，由冷香与秋光织成的衣裳。这菊的魂魄怕是已有一缕，悄悄地、跟着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