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城》评析

老憨诗地

在风与时间的熔炉中

一一赏读《魔鬼城》的双重意境

碣石观海

《魔鬼城》一诗，源于一场真实的游历与一次回忆的触发。诗人以“欣然命筆”的从容姿态，为我们描绘的却并非单一的风景画卷，而是构建了两个截然不同却又紧密相连的诗意空间：一个是风沙雕琢、亘古不变的超现实自然奇观；另一个是时光流转、游人如织的世俗人间剧场。这两重意境的交织与对话，正是本诗最耐人寻味之处。

第一重意境：永恒的“魔鬼”与不动的“心”

诗的第一部分，诗人将全部笔力倾注于魔鬼城本身。他笔下的魔鬼城，是自然伟力的一场盛大演出。

· 动态的雕琢感： 开篇“流沙雕琢魔鬼城”一个“雕琢”，瞬间将时间拉长至地质纪年，点明了这奇观是风与沙在亿万年间共同完成的艺术杰作。

· 矛盾的生命力： 随后的“张牙舞爪”与“憨态可掬”，“狰狞恐怖”与“也从容”，两组看似矛盾的意象并置，赋予了无生命的雅丹地貌以鲜活、复杂的人格。它不再是死寂的土丘，而是有情绪、有姿态的精灵，时而怒目，时而可亲，充满了戏剧张力。

· 本质的追问与解答： 诗人进一步探寻其本质，“地生风成石头胎，天赋神差若有灵”。它源于最朴素的自然之力（地、风），却又因其形态的不可思议而仿佛带有神性。最终，诗人给出了一个充满哲思的定论：“奇姿怪状性一种，海枯石烂心不动。”无论外表如何千变万化，其内在的“本性”却只有一种——那便是历经沧桑而岿然不动的坚韧与恒定。这里的“魔鬼”，褪去了恐怖的色彩，成为了永恒与定力的象征。

第二重意境：短暂的“风尘”与相忆的“愁”

如果说第一部分是向空间的凝视，那么第二部分则转向了对时间的沉思。

· 停滞与流动的对比： “大漠戈壁无春秋，时光久滞魔鬼愁。” 此句精妙绝伦。“无春秋”意味着自然时间的模糊与停滞，而与永恒相伴的“魔鬼”为何会“愁”？这拟人化的“愁”，正是为那些闯入其永恒世界的、短暂的生命而发。

· “人宠魔鬼”的现代寓言：

“天道轮回谁料定，人宠魔鬼爱野兽”是诗眼的升华。在当代社会，人们对这种原始、荒蛮、带有“魔鬼”与“野兽”特质的美学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迷恋与“宠爱”。这既是对审美变迁的敏锐捕捉，也暗含了对现代人逃离精致、寻求野趣心态的洞察。

· 游客的“庆幸”与诗人的“相忆”： 诗人以略带疏离的笔触描绘游客：“纷至沓来众男女，浓妆艳抹庆幸游。” 他们的“浓妆艳抹”与魔鬼城的“本色”形成鲜明对比，其“庆幸”也是一种浮于表面的、即时的快乐。而诗人自己，则在这场热闹中获得了更深沉的体验——“染得风尘二三两，几丝相忆总相留。” 这“风尘”既是魔鬼城真实的沙尘，也是？岁月与旅程在心灵上留下的印记。它微不足道（二三两），却余味悠长（几丝相忆），最终化为生命中无法抹去的记忆宝藏。

双重意境的交响

整首诗的结构，恰如魔鬼城本身的两面。第一部分是“景”，是空间的、永恒的、神性的；第二部分是“人”，是时间的、短暂的、世俗的。诗人没有简单地将二者对立，而是让它们共存、交融。永恒的奇观因游客的短暂介入而更显其苍茫；转瞬的游历因奇观的永恒背景而更显其珍贵。

最终，诗的标题《魔鬼城》点明了核心——所忆者，不仅是那片“海枯石烂心不动”的雄奇地貌，更是自己在那特定时空中所沾染的“风尘”与生发的“相忆”。这首诗，因而成为了一次成功的艺术“复刻”，它用语言的流沙，重新雕琢出了一座既承载自然伟力，又安放个人情感的、永恒的“魔鬼城”。

附：

魔鬼城

韩西丁

那些年去克拉玛依，途经魔鬼城总要停车看看，那荒漠中栩栩如生的万千景象，至今记忆犹新。今赏美友魔鬼城游记及攝影作品，若身临其境。欣然命筆。

一

流沙雕琢魔鬼城，

张牙舞爪万千形。

狰狞恐怖似发怒，

憨态可掬也从容。

地生风成石头胎，

天赋神差若有灵。

奇姿异状性一种，

海枯石烂心不动。



二

大漠戈壁无春秋，

时光久滞魔鬼愁。

天道轮回谁料定，

人仰鬼魔宠禽兽。

纷至沓来众男女，

浓妆艳抹幸得游。

染得风尘二三两，

一丝相忆便相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