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印紫绶：名王归汉得所愿，百姓口碑胜封赏，沙场情谊传佳话。（Al图片视频故事）

南宫元竹

导语

“金印紫绶”，是西汉西域版图定基的赏赐勋章——神爵二年（前60），匈奴日逐王先贤掸率部归汉，郑吉征调乌孙、龟兹、渠犁诸国胡兵成功接应，妥善安置，都护开府施政，开启了“汉之号令班西域”的新时代。

金印紫绶的荣耀里，藏着解忧和冯嫽的幕后筹划，也藏着史书“诸国”二字里刻意隐含的出兵主力。当路线图上的乌孙、龟兹、车师、乌员、嘉峪关、河曲连成一线，当名王归汉的马蹄声踏过河曲，金印的光，照亮的是西域诸国归属汉朝的历史丰碑。

这一节可谓日逐王归汉大事记，故事情节大致分为缘起、筹策、破局、功成、授勋、流芳、情趣七个背景环节，且随这期美篇图文並茂的地名与脉络，回看这段被史书藏起的西汉西域风云。

《汉书·郑吉传》“日逐王归汉”：乌孙的“隐身”与历史补白

《汉书·郑吉传》载“吉发渠犁、龟兹诸国五万人迎日逐王”，且言“汉之号令班西域矣，始自张骞而成于郑吉”——此处“班”通“颁”，意为“颁布、推行”。这句话实是基于“西域都护正式设立”的时间节点评价：张骞凿空奠定通西域之基，郑吉首任西域都护确立汉对西域的正式管辖，并非否定其他角色的核心作用：

1. 兵力的“不可能”：西汉渠犁为屯田据点，常驻兵力仅千余；龟兹鼎盛时兵力约2万，二者相加远不足5万。而乌孙“胜兵十八万”，且此前曾以数万兵力助汉作战，是唯一能提供主力的西域大国。

2. 亲汉派的“依靠对象”：汉昭帝时匈奴宗亲王内讧后，亲汉派欲南迁降汉，乌孙是其“可借助、依靠的亲汉盟友”——既无法直接联络远汉，也难对接汉军在西域的军事据点，而乌孙作为近邻与汉方盟友，成为他们降汉前“优先联络、寻求支持”的对象。日逐王作为管理西域的匈奴亲王，常年与乌孙往来（与须卜格公主是至亲姐弟），降汉举事前必然先与乌孙秘密联络，绝非直接联络在渠犁屯田的郑吉。

3. 历史教训的必然选择：匈奴亲汉派多次尝试南迁降汉，均因直接联络汉朝、缺乏中间缓冲而失败（如汉武帝时期接应汉兵全军覆没）。日逐王降汉时，郑吉仅为屯田校尉，西域都护府尚未设立，汉在西域的直接影响力有限。若不借助乌孙的联络渠道与力量庇护，降汉计划极可能重蹈覆辙，这也从侧面印证了乌孙出兵接应的关健作用。

4. 多元力量的协同作用：郑吉的核心功绩在于“承前启后”，将汉对西域的影响力落地为正式管辖，但这离不开乌孙的兵力支撑、解忧公主数十年的和亲经营（联络西域诸国、稳固亲汉阵营），以及汉将、使者的铺垫。《汉书》为郑吉作传时突出其角色，是纪传体史书“聚焦传主”的叙事特点，并非否定其他力量的贡献。

5. 史书隐去乌孙的合理推测：值得注意的是，日逐王归汉时，乌孙正值狂王泥靡（匈奴公主之子）在位，汉与乌孙的关系处于微妙阶段。史官记载时或许因“不便突出乌孙功劳”，刻意将其隐于“诸国”表述中，这一推测虽无直接史料佐证，但契合当时的政治语境，也让“乌孙出兵未被明载”更具合理性。

6. 史书的叙事倾向：《汉书》以“郑吉立西域都护”为核心叙事，故隐藏了乌孙的参与，但从“五万人”的兵力规模、乌孙与汉朝的同盟关系、历史惨痛教训及当时的政治语境来看，联络乌孙、重托解忧公主，其必然是此次军事行动的优先考量，只是未被史书单独列明。

这一补白并非虚构，而是基于史实逻辑对史书留白的合理还原，既认可郑吉作为首任都护的历史功绩，也应正视乌孙和亲公主无私奉献的价值，让“日逐王归汉”及汉定西域的历史图景更完整客观。

金印紫绶一节综合评述

一、情节架构：以“接应日逐王”为核心，织密多重叙事线索

本章作为小说关键转折章节，以“日逐王归汉”这一真实历史事件为骨架，串联起三条并行且交织的叙事线：

1. 核心事件线：从须卜格传密到解忧统筹、郑吉出兵，再到辛庆忌参战、日逐王顺利归汉，完整呈现“情报传递—计划制定—执行破局—结局落地”的闭环，情节紧凑且逻辑严谨，每个环节的细节（如商队掩护、路线选择、矫诏调兵）均贴合历史背景与人物设定；

2. 人物互动线：辛庆忌与素光的拌嘴、解忧对狂王的周旋、冯嫽与郑吉的配合，既丰富了人物形象，又暗藏立场冲突（如乌孙内部亲汉派与匈奴亲缘派的隐性对立），让宏大历史事件落地于具体人物的言行之中；

3. 历史进程线：匈奴内乱、车师后国被破、西域都护府建立、金印紫绶颁行，将个人命运与西域格局的变迁深度绑定，既还原了“汉之号令班西域”的历史节点，又凸显了小说“以人写史”的叙事特色。

二、人物塑造：于历史洪流中凸显性格与担当

- 解忧公主：本章将其“智谋与隐忍”的核心特质推向高潮——对内，她既要安抚狂王、稳定乌孙内部，又要协调大臣、商队与联军，展现出卓越的统筹力与政治智慧；对外，她以乌汉同盟为重，不计个人荣辱（汉廷未公开表彰其功绩），成为联结乌孙与汉朝、推动西域统一的隐形核心，其“忍辱负重”的形象与后文“百姓口碑”形成呼应，深化了人物的精神厚度；

- 配角群像：须卜格的机敏果敢、郑吉的临机决断、冯嫽的熟谙西域、辛庆忌的少年勇武，均通过具体行动（如须卜格冒险传密、郑吉矫诏破局、辛庆忌收拢叛部）得以凸显，且每个人物的行为都紧扣其身份与立场（如赛德兄弟利用商队优势，贴合其“大市令”“中垒校尉”的双重身份），构成鲜活的西域人物群像；

- 反派与矛盾：狂王泥靡的昏聩自私、屠耆堂的残暴篡位，不仅是情节冲突的直接来源，更反衬出“统一安定”是西域各国的共同诉求，为“金印紫绶”所象征的汉朝管辖提供了合理性与必然性。

三、主题表达：于历史变局中彰显“统一”与“功绩”的双重内涵

1. 历史主题：本章通过还原“西域都护府建立”这一划时代事件，展现了汉朝开拓西域的半个多世纪积淀——从张骞通西域到郑吉定西域，从细君和亲到解忧固盟，最终实现“西域三十六国全部接受汉朝管辖”，凸显了“统一是历史大势”的核心立意；

2. 价值主题：以“金印紫绶”为象征，形成“官方封赏”与“民间口碑”的对比——汉廷将功劳归于郑吉、日逐王，却未公开表彰解忧的核心作用，但西域民众对解忧、细君公主的口碑传颂，恰恰揭示了“真正的功绩不在于爵位封赏，而在于为一方土地带来安定与福祉”的深层价值，赋予历史事件更温暖的人文底色；

3. 同盟主题：乌孙作为汉朝在西域的核心盟友，其参与接应的过程（出兵两万、商队掩护、路线引导），既体现了乌汉同盟的坚实基础，也印证了“和亲政策”对巩固边疆、推动统一的重要意义，呼应了小说整体的“民族团结”内核。

四、叙事特色：历史真实与文学表达的平衡



本章最鲜明的特色的是“以史为骨，以文为肉”——既严格遵循《汉书》中“日逐王降汉”“西域都护府设立”等核心史实，对匈奴内乱、官职制度、地理路线、屯田体系等细节的描写贴合历史真实；又通过人物对话（如素光与细沈瘦的调侃）、情节冲突（如部落叛逃、沙尘暴迷路）、情感刻画（如素光对辛庆忌的关切、解忧的隐忍），让枯燥的历史事件变得生动可感，实现了“历史真实性”与“文学可读性”的高度统一，既满足了历史小说的严谨性要求，又具备了吸引读者的叙事张力。

西汉西域风云录

日逐王归汉大事记

缘起：匈奴王庭起内乱，先贤掸决计归汉；

筹策：解忧冯嫽共谋划，郑吉挂帅亲远征；

功成：名王归汉终如愿，双双封侯垂汗青；

破局：合力扫清归汉障，都护开府定天山；

授勋：金印紫绶颁功臣，解忧功德在民间；

流芳：百姓口碑传千秋，西域伟业开新篇；

情趣：联军同心奏凯歌，沙场情谊为初恋。

3. 金印紫绶

（《远行的公主》中卷第九章西疆长虹第三节）

解忧寝宫。辛庆忌救援细沈瘦时身负重伤，送到解忧寝宫后昏迷五天，素光日夜护理，精心照料，月余之后，伤口都已脱痂，也能下床走动了。

甘延寿前来探望，辛庆忌得知新开岭被康居兵烧毁的营房还未建好十分着急，请求归队。御医说，小将军伤势初愈，毕竟失血过多，身体虚弱，还需两月静心疗养。

解忧和甘延寿商议，决定把辛庆忌送回国疗养，辛庆忌说：

“陈校尉回京述职未归，新开岭基地本是我负责，伐木建房的重活干不动，当个营房监工，种菜浇水还是可以的吧？”

解忧说：“基地重建房建的事，我已安排大匠造儿子李牧代管，你就回国安心养伤吧！”

大家正在劝慰，细沈瘦也来看望，特意送来几头肥羊、一桶奶酪、两副羊胎盘，答谢辛庆忌救命之恩。

素光揶揄说：“谁稀罕这些东西？上山抓几只雪鸡、雪豹回来给他补补身子才见真心！”

细沈瘦说：“家里的存货早就被我奶奶吃完了，再说现在哪是抓雪鸡雪豹的季节啊？”

素光冲口讥刺：“那就是你的问题了！不知道那条小命怎么捡回来的！”

细沈瘦说：“我去各部落搜刮一下，或许还能找到一些干货。知恩图报我还是懂得。”

素光顿时火冒三丈：“说了不稀罕，就是不稀罕！你搜刮来的东西一准吃坏庆忌哥哥的肚子！”

细沈瘦尴尬不已，吭吭哧哧地说：“这，这这，这算什么话？”

解忧朗朗大笑，对细沈瘦说：

“别理她！小女心疼她庆忌哥哥，拿你撒气。雪鸡雪豹赛德和麦什已经送来了。太子请回吧，替我谢谢你奶奶！”

细沈瘦走后，赛德和麦什也来请辞。解忧盛情挽留说：

“大市令和中垒校尉难得来一次，还带来这么多贵重的好东西，怎么说我也得宴请答谢才是，今夜你们就在此留宿，还有些事和你俩商议。”

日昳时分，晚宴正待开席，伊帕尔报称须卜格公主回来了，特来拜谢国母。

解忧心里一怔，这么快就回来了？听伊帕尔的话音，须卜格定有要事面晤。脱口问道：“邢丽娜和乌就屠回来了吗？”

伊帕尔说：“都回来了。太子夫人在城外就被接回家了，左大将和兰贝尔在宫外候见复命。”

解忧吩咐伊帕尔把须卜格领到内室接见，安排泥靡陪同乌就屠和兰贝尔共进晚宴。

寝宫内室，须卜格和解忧二人共进晚餐。

邢丽娜和须卜格回到匈奴，先到达日逐王先贤禅领地，原打算叫日逐王陪同他们去龙城王庭，得知右贤王屠耆堂篡位后凶残暴虐，大肆铲除异己，强行兼并其他亲王部众，搞得人心惶惶，只得留住日逐王王庭。

邢丽娜急不可耐地追问父亲被害缘由，须卜格公主也转达了乌孙国母的深切关怀。先贤禅详细介绍了虚闾权渠单于死因和郝宿王惨死起因——车师之战失利后，坚昆、丁零和乌桓连续三年频繁入侵匈奴，杀掠数千人，劫掠数万户牧民，单于派右贤王攻打丁零国，收获甚微。虚闾权渠单于申斥右贤王酒囊饭袋，右贤王屠耆堂反唇相讥说：

“巴里坤之战和车师之战，我部损失惨重，单于斥责我们无能，你倒是打一个漂亮仗给我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单于气得暴跳如雷，颛渠阏氏极力怂恿单于以打猎为名，偷袭汉朝边塞，说什么堤内损失堤外补，丁零本和匈奴一家，不该自己人窝里斗。

单于亲率一万精兵沿边塞打猎，本想来一次打秋风，劫掠一些牲畜和牧民，以解燃眉之急，树立单于威望。不料还没到达目的地，就有人叛逃汉朝边郡，报告了单于的偷袭计划，加上汉朝边郡有赵充国统领的数万精兵严阵以待，听了探马回报，单于口吐鲜血一病不起。汉朝军队并没有乘人之危，反而撤回了军队。眼见匈奴国势衰微，无力再与汉朝为敌，单于感念汉朝恩德，派题王都犁胡次和薄胥堂到汉朝献礼，请求和亲。

初秋七月，汉朝还没有答复和亲事宜，在位九年的虚闾权渠单于突然吐血猝死。郝宿王是单于最宠信的亲王，不仅总管单于庭戍卫，还拥有临时召集和监督贵人议会的特权。单于病重时，郝宿王每日看望，单于病情日益好转，日夜催问汉朝那边有无和亲佳讯，郝宿王建议单于把儿子稽侯狦召回龙庭，以备不测，便于遗嘱传位，确立继承人。

单于自信地说：

“我年过半百，并无大碍，时下小病大养，来年我亲往长安朝贺大汉天子！”

单于突然病故，死因众说纷纭，郝宿王觉得单于死得蹊跷，难辞其咎，一边安排人暗访密查单于死因，一边召集各部亲王赶赴龙庭共商单于即位大计。

各部王爷还没有到来，颛渠阏氏和右贤王屠耆堂合谋，利用郝宿王探访颛渠阏氏议事之机，杀死了郝宿王，武力威逼贵人们拥戴右贤王即位单于，唯一理由，屠耆堂是乌维单于耳孙，自从儿单于詹师庐病死在受降城外之后，乌维单于的后代八代子孙都没有得到单于宝座，江山轮流坐，句黎湖单于的子孙也该让位了，重振雄风唯有既与汉朝有不共戴天之仇，又能征善战的右贤王堪为大任。

郝宿王被害，左大且渠之子接任郝宿王，先贤禅两个弟弟在左地分别担任谷蠡王和奥鞬王，两兄弟素来和郝宿王交情甚好，听闻郝宿王被害，十分不满，一起赶回龙庭面见单于，请求彻查严惩凶手，屠耆堂当面答应，却一再搪塞，反倒以左地毗邻乌桓，再三催促他俩返回驻地防范乌桓，两兄弟不从，声称郝宿王被害真相不搞清绝不离开龙城。屠耆堂下令把他俩扣押软禁。

屠耆堂借口左地屡遭乌桓人入侵，把先单于弟弟左大将及其近亲全部免除官职，委任颛渠阏氏弟弟都隆奇接任左大将，委任表兄薄胥堂长子都涂吾西接任左谷蠡王，都隆奇和都涂吾西常住龙庭，不去赴任，静待时机兼并别部扩张势力。匈奴贵人中传言单于有意让薄胥堂接任日逐王，理由是先贤掸是当年宗亲王密谋西降乌孙的主谋，须卜格公主在宗亲王之间穿针引线，这笔账应该清算了。

日逐王因父亲早年曾让位于狐鹿姑单于，是众所周知的单于继承人，屠耆堂篡位，倍感自己处境愈感险恶，不便出面，乌禅幕仗着自己是匈奴老臣，亲往龙庭为日逐王求情，请求释放羁押在龙庭的先贤禅弟弟。

屠耆堂失口回绝说：

“你妻子是须卜格大妹叶儿馨，须卜格小妹叶儿蓝嫁给答尔亶之子乌籍都尉，你和乌籍都尉是连襟挑担，日逐王是你大舅哥，更应避嫌，你来大闹龙庭，是不是想扶持日逐王登基？是不是还想为答尔亶之死喊冤？我不管你资格有多老，日逐王父亲和狐鹿姑单于的人情债与我何干？答尔亶之死和我毫不沾边，我是匈奴贵人拥戴的合法单于，你休再多言！滚回你的领地自个凉快去吧！”当即派人把为答尔亶和郝宿王喊冤叫屈的先贤禅两个弟弟押来，当面斩首，杀鸡儆猴。

乌禅幕一怒之下返回驻地，屠耆堂更加肆虐，疯狂捕杀为郝宿王鸣冤的人，但有耳目奏报哪个亲王对其登基有半点质疑，格杀勿论，顿时龙庭一片白色恐怖，夜幕之下，围捕烧杀的喧嚣不绝于耳，午时三刻，砍头示众的恐吓日甚一日。

虚闾权渠单于长子呼图吾斯神秘失踪，次子稽侯珊带着妻子儿女连夜逃出龙庭，投奔岳父乌禅幕。

乌禅幕提出：

“屠耆堂丧心病狂，我们不能拿着鸡蛋碰石头，不如趁左地空虚，左地贵人怨声载道，迁往那里暂且安身，壮大自己的实力，当即决定带领女婿稽侯珊率领部众迁往匈奴左地。临走再三叮嘱先贤禅，你也该早做打算，最好尽快与楚公主联系，另寻安身之地吧。”

先贤禅进退两难，愤愤地说：

“姐夫怎么忍得下这口恶气？不如我们合力杀往龙城，踏平单于王庭，剪除窃国贼子，一同投奔汉朝。”

乌禅幕说：“内弟太天真了！稽侯珊携儿带女仓皇逃命，你我两部人马加起来不过区区数万人，踏平单于王庭分明是痴人说梦。”

先贤禅困惑不已，自言自语：

“偌大匈奴真没有我日逐王立足之地了？难道我两个兄弟就白白冤死了？莫非我们各奔东西才是唯一出路？”

乌禅幕喟然长叹，语重心长地说：

“唯有如此！我去左地可谓开赴前线为单于看守东大门，谅他莫奈我何！内弟若要再抱幻想，血光之灾不远矣！若要名言投奔汉朝，只能重蹈覆辙毁于一旦。从儿单于在位时左大都尉暗通汉朝叛逃失败，接应左大都尉的汉朝大将赵破奴两万大军全军覆没，此后亲王叛离匈奴投附汉朝的密谋功亏一篑数不胜数，当年虚闾权渠叔侄宗亲王密谋西降乌孙，共谋匈奴大业，也是败于事不机密，这些你不会不知道吧！你的部众五六万人，跋山涉水千里迁徙岂可儿戏？你部领地直面酒泉、张掖，派人与汉朝密商太招眼，难免走漏风声，须卜格回来探亲，正是穿针引线的人选。你任日逐王多年，和楚公主多有交往，用不着我再拜托楚公主了。事不宜迟，倘若单于知道郝宿王女儿在你处藏匿，定会派人前来索要捕杀，我和稽侯珊东迁左地，这个大动作正好为你打掩护。何去何从，你自己斟酌吧！”

“就这样，乌禅幕东迁当晚我和邢丽娜连夜启程，马不停蹄地往回赶。右谷蠡王庭都没敢进去歇息，绕道穿越大戈壁直入蒲类后国，沿天山北麓草原回来，一路跑死了好几匹良马，我和邢丽娜的骨架子都快散架了。”

须卜格公主讲完，解忧沉吟良久，蓦然追问：

“你说的这些邢丽娜都知道吗？左大将和兰贝尔也知道吗？”

须卜格公主赧然一笑：“怎么会呢？我有那么笨吗？”

解忧还是满腹疑虑，须卜格解释说：

“我们到达当日，弟弟安排人陪伴乌就屠上山打猎游玩，直到我们离开日逐王王庭，他俩都不知道我们为何急匆匆连夜回国，只对他俩说单于有密令给乌孙王，不得延误。乌禅幕临行前和我弟弟的谈话邢丽娜也不知道，她听完父亲被害的经过就悲伤过度昏死过去，都是妹妹叶儿馨照看，直到乌禅幕部拔帐东迁前才送回来。”

解忧转忧为喜，频频点头赞许，继而再问：“真有单于给我们的密令吗？”

须卜格如实禀告：

“密令在左大将乌就屠手里，内容我看过，是日逐王以单于口授密令写给狂王的，大意说单于初立，攘外治内，尚需时日，单于已派表兄薄胥堂和题王出使汉朝献礼，请求和亲。邢丽娜是郝宿王掌上明珠，我们下手极易触犯众怒，恳望乌孙王好生安抚，切不可因小失大，作出妨害大局草率之举。回来时弟弟还特地派了精悍亲兵护送，就怕出了问题日逐王吃罪不起。”

“好好好！”解忧连声喝赞，“乌禅幕老谋深算！日逐王办事精细，临走还为郝宿王女儿安身立命巧作安排。邢丽娜送回乌孙，再出问题就拿狂王问罪了。”

“不过是弟弟雕虫小技。大事仰仗姐姐鼎力相助。”须卜格开怀大笑，满脸得意之色。

解忧笑道：“这才说到要害处，快把日逐王的密函拿出来吧！”

须卜格公主盈步近前，搂住解忧纵情飞吻，嘴里喃喃地说：

“姐姐真聪明！妹妹真舍不得离开姐姐呢！”

解忧欣喜异常，感同身受地说：

“妹妹辛苦了！姐姐真为你高兴！你的苦日子也快到头了！大功告成你兄妹必将功标青史。”

须卜格撒手后退，张开双臂，神眉鬼眼地说：“姐姐先猜猜放在哪里吧？”

解忧呵呵一笑，纤手指点说：“不在靴子里就在你肚兜里。”

须卜格公主脱下长筒马靴，用匕首割开靴子筒内帮夹层，取出一封羊皮书信，解忧看罢，方知先贤禅有心叛离匈奴归降汉朝，计划趁下月初和单于两个弟弟视察右谷蠡王庭时趁机伏杀单于弟弟，率部降汉，请求楚公主牵线搭桥，与都护联系，及时派兵接应。

解忧看罢日逐王密信，击掌唤来伊帕尔，询问正厅宴会情况。

伊帕尔说：

“那边早散席了。乌就屠和兰贝尔在酒席上交口盛赞日逐王盛情款待，兰贝尔夸赞乌禅幕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主动率领部属开赴左地前线，为大单于分忧解难。散席后左大将交给泥靡一封密信，大王匆匆回北山牙帐去了。大王临走说，改日设宴为香格格接风洗尘。”

解忧当即派伊帕尔亲自去召集大禄库尔察和丞相若呼堂前来议事。

这一夜，关于如何配合汉军接应日逐王降汉，乌孙是否出兵支援，商议很久，权衡再三，大家一致同意楚公主的意见。

若呼堂认为，先贤禅是须卜格亲弟弟，日逐王和乌孙多年交情，此次定要鼎力相助。匈奴单于历来对叛逃降汉的亲王防范甚严，一旦察觉，必然派重兵围追堵截，乌孙至少要出动两万兵马，确保万无一失。

库尔察认为，大军出动，万里之行，非同儿戏。接应的人马少了不济事，多了动静太大，毫无秘密可言。此次出兵无法避开狂王，泥靡母子和握衍朐鞮单于又有嫡亲关系，一旦泥靡知晓，只会坏了大事。

若呼堂又提议，汉军在乌孙驻军三千人，抽调一千人马不成问题，以护送辛庆忌回国养伤为名启程，和郑吉的屯田兵马汇合起来实力就大了。

郑吉还可以调集龟兹国以东诸国胡兵合力接应。

解忧说：

“你俩说的都有道理。但此举乌孙不宜出动大军，既不利于保密，也会引起内部纷争。我看不必和甘延寿校尉商议了，眼看秋收来临，他那边也难以抽出人力。想必有郑吉和冯嫽会周密安排，我们如何出力相助，倒是要仔细考虑才是。不如把须卜格和麦什、赛德兄弟召来共商大计。赛德早年当过驼马商队都尉，他兄弟俩对去匈奴的路线地形最熟悉。”

库尔察和若呼堂一致赞同。

随后解忧向须卜格和赛德询问有关情况，征询他俩意见。

须卜格公主说，最大两个问题：

一是日逐王部众数万人，居住在浚稽山以北山间河谷地带，举部南迁唯一通道是涿邪山和浚稽山之间的涿斜径山口，一旦走漏风声，右贤王和单于必定东西两路南下围追堵截，数万民众尽快穿越涿斜径山隘是第一难关。

其次，出了涿斜径山隘南下，大都是戈壁沙漠和沼泽地带，再往南是居延泽以北的鞮汗山，当年为了接应左大都尉降汉，汉朝派浞野侯赵破奴率领两万骑兵到浚稽山等候左大都尉，结果因泄密左大都尉被儿单于惨杀，浞野侯的两万骑兵全军覆没，赵破奴也成了匈奴俘虏。李陵奉命出击匈奴，就是在鞮汗山被且鞮侯单于八万大军围追堵截在那里，直至弹尽粮绝被俘。

再次，接应部队进军路线也是个问题。若从草原丝路北上，如何绕过车师后国和右谷蠡王庭是个难题，最好酒泉郡也有汉军接应，居延塞距离鞮汗山不过 180 里，日逐王部南迁最近的路线是直奔居延塞。进了居延塞就安全了。倘若接应部队不能和日逐王如期汇合，势必有一场恶战，后果不堪设想。

赛德说：

“那些路线我们都很熟悉，以往都是长途贩运做买卖，此次我们的驼队正好大显身手。数万匈奴人离开故土南迁降汉，不比乌孙牧民转场，拖儿带女老弱病残一路同行还是小事，牲畜是牧民的命根子，大批牲畜，行进速度很慢。我们派出两支驼队，可帮他们轻装行进，加快速度，也便于掩人耳目。我们的路线可以走蒲类后国，经红柳峡、怪石山、麻黄沟，骆驼井，穿越二百四十里大戈壁，北出金微山，沿涿邪山东行，穿越涿斜径进入日逐王领地，大致就是须卜格公主这次回来的路线，这条路线可绕过右谷蠡王庭。”

解忧说：

“如此最好！本想让麦什的驼队再往长安跑一趟大买卖，顺便把辛庆忌带回酒泉郡，看来你们这次要做赔本买卖了。”

麦什大笑，说：

“大功告成，日逐王少不了封侯赐爵，乌孙商队也有一份功劳，怎能说赔本买卖呢？我看赚大了。”

解忧说：

“你倒是很乐观，咱们也不能把老本赔进去。须卜格随麦什的驼队同去，再送你们几匹汗血马，便于和郑吉及时联系，两个驼队给你一千五百精兵护送可以吗？”

赛德说：

“谢谢国母！我们的驼队都有自备护卫队，个个精悍无比，日逐王的兵马也不是吃醋的，还用得了王庭派兵护送吗？”

解忧含笑不答。

库尔察说：

“国母的意思是以防万一，以备多用。”转而对麦什吩咐说：

“商队进入涿斜径关隘之前，你把护卫兵马分派两支，左路放在涿邪山南麓右贤王南下要道，右路前出龙勒水和大泽，潜伏在夫羊句山狭，监测东西两路动静，以防不测。”

麦什当即表态：“国母和大禄尽管放心，拼死也要等到郑吉的援军到来。”

解忧对麦什说：

“护卫商队交给布尔特就可以了。中垒骁骑是乌孙的王牌军，岂可大材小用？”

麦什和库尔察大惑不解，解忧对麦什说：

“你回去加紧秣马厉兵，整军待命。但有密令，即日启程，不得延误，更不必派人请示大王。只需多备良马，还要把向导当宝贝保护，以防迷路。”

安排停当，若呼堂忧心忡忡地询问解忧：

“辛校尉如何安排？总不能和驼队一路同行吧？路上也得有医护人员照料才行。”

解忧说：

“护送辛校尉的事交给赵勇和素光吧，不叫她去她还不和我吵闹没完？我已修书给龟兹大将绛虹，此举接应日逐王归汉，龟兹国得出大力。”

库尔察问：“我们派多少兵马护送辛校尉呢？”

解忧说：“五百足矣！送到敦煌，小女和赵勇即可返回。”

次日，赛德和麦什回家乡秘密准备启程，泥靡得知解忧安排赵勇领兵护送素光和辛庆忌回国，当即提出派细沈瘦领兵护送到敦煌，解忧婉言谢绝，声称已经委托绛宾弟弟绛虹领兵进京，接应在长安的龟兹王绛宾和弟史回国，顺道护送辛庆忌等人，可保万无一失，将真相瞒过狂王。

狂王大献殷勤，坚持派细沈瘦护送一程。解忧巧言宽慰，力劝狂王让久别新婚的细沈瘦和邢丽娜叙旧温情，并派赵勇只带五百精骑护送辛庆忌和素光，送到龟兹国即可返回，以防康居再生战端。狂王深信不疑，交口夸赞。

当晚，泥靡死缠烂磨要和解忧同床共寝。解忧推脱不便，婉言劝说他多陪陪原配夫人兰蓓儿，泥靡哭丧着脸说：

“老窝瓜早就没味道了。香格格不让我近身，可怜我堂堂狂王，过成老光棍的日子了。”说到此处，泥靡突然想起午间偷窥须卜格公主，听得帐内毫无动静，以为须卜格公主熟睡，本想趁机发泄，溜进帐内，发现空无一人，当即追问须卜格下落。

解忧搪塞说：

“她随赛德的商队回国了，赛德的商队要去匈奴，她来辞行说上次为了送太子夫人回来，没时间回娘家，实在太想念朵朵，你说我能不允吗？”

泥靡醋海兴波道：

“原来是看他老情人去了！乌厉屈不过是左贤王麾下一个呼知王，我哪点不如他？女人都是傻瓜，初恋情人有什么好啊！乌厉屈有妻有妾，还稀罕她这个半老徐娘的发小吗？不过是帮她带孩子而已。想想你那个冯刚，他图个什么呀？等你大半辈子，吃不上肥羊空惹一身羊骚味。”

解忧脸色倏然大变，怒斥道：

“谁是肥羊？什么羊骚味？再胡说八道休怪我不客气！”

泥靡自知失言，慌忙赔罪，解忧冷冷地说：

“我们有约在先，不许再提冯刚的事。你吃哪门子醋？别忘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泥靡连忙跪地哀求：

“恳请夫人体谅，我只想听听儿子在腹内有何动静，保证比我儿子还老实，绝不乱说乱动。”

解忧无奈，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只得应允。

拂晓时分，泥靡呼呼大睡，解忧还在思考如何再做一桩和亲大事，给这头蛮牛戴上一副鼻栓。

赵勇奉命把素光和辛庆忌护送到乌垒汉军屯田基地，郑吉看了解忧和日逐王的密信，急忙派人召集校尉司马熹、龟兹大将绛虹共商，制定周密接应计划。

郑吉想到冯嫽曾在右谷蠡王庭被羁押过，冯嫽和现任右谷蠡王姑瞀楼头还是故交，首先征询冯嫽意见，能否利用这层关系稳住右谷蠡王，只要他肯借路即可。

冯嫽说：

“今非昔比啊！我和姑瞀楼头虽是故交，而时下握衍朐鞮单于当政，薄胥堂是单于大红人，姑瞀楼头是薄胥堂小儿子，若无令人信服的理由，姑瞀楼头定会断然拒绝。”

辛庆忌提议，最好派信使与日逐王联络好举事时间，劝说日逐王放弃伏杀单于弟弟和儿子的计划，以免节外生枝，破坏全盘计划。如果有别的路线可以绕过右谷蠡王庭就更好了。

冯嫽说：“如此最好，日逐王举事之前，最重要的是保密，尽可能避免和匈奴骑兵纠缠。”

郑吉对冯嫽说：“你熟悉那边的情况，可知有无避开右谷蠡王廷直插漠南的捷径？”

冯嫽说：

“当年我被软禁在右谷蠡王庭，那个花痴王妃和她的侍卫奴婢，带着我跟着骆驼队逃过一次，又被抓回去，我连方向都搞不清了，只记得几个有水源的地名。大军长途跋涉，最重要的是途中要有补水点，如能找到姑师人向导即可避开右谷蠡王庭进入漠南，实在找不到向导就沿着骆驼商队的老路，从蒲类后国出发，一直到北出麻黄沟，到骆驼井子稍作补充，穿越大戈壁到玫瑰泉补水，翻过金微山东段进入漠南大戈壁。”

郑吉惊诧不已，说：“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你走过那条路线吗？”

冯嫽笑道：

“早年受楚公主委托出使匈奴赈灾，来回都是路径右谷蠡王庭。须卜格回来走的是那条商队老路。解忧妹妹早就想到了，特地叫须卜格画了路线草图交赵勇带来备用。天山南麓那条路人迹罕至，当年我和元贵靡从右谷蠡王庭逃出来时，是从天山南麓走的，为了避开蒲类国的骑兵堵截，走了回头路，从色皮口关隘南下，穿过七角井盐泽地，穿过蜿蜒百里的黑死谷出天山，到了红山口与乌就屠卡班尼会合，才顺利回来的。如果不走车师古道，只有从胜金口到红山口，穿过黑死谷，再到色皮口关隘，走红柳峡、怪石山、麻黄沟，骆驼井，这是避开右谷蠡王庭去漠南最近的路线。

我建议走车师古道，趁此机会攻下车师后国兜訾城，铲除这个亲依匈奴的老巢，这条路你熟悉。从车师后国沿天山北麓东行，过蒲类国色皮口后，按照须卜格画的路线草图，绕过右谷蠡王庭，翻越金微山进入漠南。”

郑吉说：

“数万兵马从右谷蠡王庭鼻子底下招摇过市，谅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兵员是个大问题，大漠南缘诸国距离太远，集结兵马耗时费力，当年冯刚矫诏征调西域各国兵马平定莎车之乱，丝路南北两道加起来，总计才调集了一万多兵马，没有乌孙出兵支援，绝无取胜把握。浞野侯赵破奴率领两万汉军接应左大都尉，那种悲剧再不能重演。接应的路线至关重要，如不能借道右谷蠡王庭，即便兵出敦煌北上，万里远征，人马疲惫，如何应战单于拦截大军？乌孙必须出兵两万，方可事成！我以大汉天子名义征调乌孙军队，狂王岂敢不从？”

冯嫽说：

“解忧只安排了五百骑兵护送辛庆忌校尉回国，只字未提乌孙出兵配合接应日逐王，其中必有玄机。乌孙的屯田部队不宜调动，显而易见，就看你敢不敢效仿我哥矫诏行事，时下唯有你从乌孙调兵，解忧照办顺理成章。”

郑吉笑道：“姐姐说的有理，有劳姐姐亲自跑一趟乌孙调兵吧。”

冯嫽说：

“只需你一封指令足够了，我夫君是乌孙大禄，乌孙中垒校尉是解忧和翁归靡亲手创建，时下正好用在刀刃上。以我之见，乌孙的兵马不必集结到此，可令他们直接从乌孙车师古道进发，与我大军在交河城汇合即可。征调乌孙胡兵不必告知狂王，确保出兵神速诡秘。事成之后，我再出面解释，狂王无可奈何。”

郑吉大喜，当即安排属丞亲往赤谷城知会解忧调兵二万，会师交河城，并派出各路信使以合兵攻打车师后王国为名，分赴渠犁、尉犁、楼兰、危须、墨山、焉耆，调集六国兵马在尉犁国集结待命，等待龟兹国一万兵马和乌垒城的屯田部队到来，一同进发。

冯嫽追问：“听上去都护是叫我恭候佳音了？”

郑吉说：“正是此意。龟兹王绛宾夫妇在长安未归，我和龟兹大将绛虹率领大军远征接应日逐王，看守龟兹国都，应付突发事件，非你莫属呢！”

辛庆忌请求参战，郑吉不允，说：

“反击康居翖侯重兵袭扰，辛校尉可谓喋血虎臣前程无量，我得保证把你安全送回长安疗养，你的任务就是路径酒泉郡时，说服你父亲从居延塞出兵接应日逐王。你想参战，到了酒泉由你父亲定夺吧！在我的辖区内你要是出了问题，我可无法向破羌将军交代。”

辛庆忌默默不语，若有所思。

孔雀河畔，尉犁国都。

郑吉和绛虹率领的大军沿着塔里木河北岸一路东行，与渠犁、尉犁二国兵马汇合后，在尉犁国城外河畔扎营休息。

孔雀河和塔里木河交汇欢唱，轻吟着西域联军挥师北进的出征序曲。

浩瀚沙漠和金色胡杨相映成趣，预示着西域联军一场辉耀千古的壮举。

晚霞辉映下，将士们忙着扎营打柴，准备篝火联欢。

营地中军大帐，各色戎装的将领们进进出出。郑吉埋头看地图，龟兹大将绛虹忙着统计西域联军各国兵马实到人数。

营帐内外，篝火四周，龟兹将士和乌孙将士们围坐在一起依依话别。

按照郑吉的部署，护送辛庆忌的乌孙兵马将与龟兹国大军明日将分道而行，接应日逐王的大军将在西海（今博斯腾湖）东岸和危须、焉耆、墨山、楼兰四国兵马汇合后，穿越墨山国，经高昌壁前往车师古道南端交河城。辛庆忌一行将沿着孔雀河东行，经楼兰故地、白龙堆，入阳关抵达敦煌郡。

晚霞辉映下，将士们开始打柴燃起篝火，营帐内外，篝火四周，龟兹将士和乌孙将士们围坐在一起依依话别。

乌孙将士们不愿分道而行，都想随大军参战远征，龟兹将士们也不愿分离，纷纷鼓动赵勇去和辛庆忌去向都护郑吉说情。

辛庆忌再次请求参战，并提出两条充分理由，一是自己伤势痊愈并无大碍，二是高昌壁的屯田部队曾是他的部下，翁归靡死后，辛庆忌奉命调往乌孙，大半部属还在高昌壁，在接应日逐王的战斗中必有大用。

郑吉犹豫不定，恰好三路信使飞马来报，赛德护送的乌孙驼队已经抵达日逐王王庭，日逐王确定提前行动，有意放出风声，率领部众到汉朝边塞打猎，寻机劫掠汉民牲畜，为单于弟弟和儿子接风献礼，所属部众分三批出山，相约在金微山北麓东端的山间牧场乌员相会，然后东南而下，直奔酒泉郡，抵达疏勒河后就地扎营，等候汉廷安排归降部众居所地。乌孙中垒校尉二万大军已经抵达约定会师地交河城。

郑吉大喜，当即拨出五百骑兵交辛庆忌指挥，命辛庆忌带领五百汉军精锐和乌孙五百精骑从敦煌北上接应日逐王部众进入嘉峪关。辛庆忌派出信使和酒泉太守取得联系，妥善安置日逐王部众临时驻地，事成之后，再奏报汉廷确定日逐王降民安置事宜。

辛庆忌给父亲辛武贤写好密信交给赵勇，拨给赵勇二百名骑兵护送素光先行前往酒泉送信，素光坚执不走，辛庆忌说：

“你一个女孩子随军远征十分不便，干嘛非要添累赘？”

素光说：

“别想把我甩开！我受命母亲照料病员，你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不到酒泉郡绝不分开。”

辛庆忌无奈，只好另外派信使先行。

行至月牙泉小憩时，辛庆忌再次劝说素光分道而行，素光不听，辛庆忌火冒三丈，气急叫骂：

“小丫头片子这么不听话？此去接应日逐王日行千里急行军，还要穿越沙漠戈壁，你受得了吗？”

素光咯咯咯的笑个不停，不理不睬。辛庆忌问她为何大笑，素光说：

“少来吓唬人！还粗口骂人，平日里白叫你辛哥哥了！”

辛庆忌说：

“路途行军，男女混合，大小便都不方便，扎营夜宿还得给你单独支个帐篷，遇到龙卷风把你吹到匈奴王庭也未可知，叫我如何给你母亲交代？”

素光说：

“我自幼在西域长大，什么沙尘暴龙卷风没见过？戈壁沙漠里行军大小解算什么事啊！学医的女孩子谁没见过男人命根？哥哥放心不下，我就睡在你帐篷里好了。”

众人哈哈大笑，辛庆忌满脸绯红，气呼呼地说：

“不和你嚼舌头！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素光说：“哥哥就是小瞧女人！不信咱俩赛马比输赢如何？愿赌服输！”

辛庆忌说：

“我不和你赛马！你的坐骑是冯夫人借给你的汗血马，想占便宜门都没有！”

素光肆意挑逗：“不比赛马就比射箭，三箭定输赢！”

“哥哥怕了吧？怕当众丢脸献丑就认输！大家说，是不是啊！”

众人纷纷起哄，辛庆忌被他缠的没辙，索性回应：

“射箭就射箭！不信你能赢得了我。叫你赵勇哥哥报靶好了，免得汉军士兵报靶你说偏心撒赖。”

素光大笑，爽口应诺，转身向赵勇挤眉弄眼，疾步到自己坐骑上取来弓箭。

射箭比赛正待开始，天上飞来一行大雁，素光说：

“射靶多没意思，咱就一起射天上的大雁，一箭定输赢，谁先射下来听谁的。”

辛庆忌说：“比就比！不许抢先！”

俩人比肩站立，张弓搭箭，赵勇疾步过来阻止，单腿跪地帮素光系好皮靴绑带，并用手指轻点素光脚背，起身发令：“开始！”起身时作出趔趄状，倒向辛庆忌。

辛庆忌受到撞击，摇晃几下倒地，仰卧着发箭。

天际两只落单的大雁双双落下，汉军将士们也帮素光，和乌孙骑兵一起鼓噪，都说先落下的大雁是素光射下来的。

辛庆忌无奈，提出还是赛马，约定二人都换乘乌孙天马，一视同仁才见高低。

素光大小喜爱随父王外出打猎，练得一身好马术，十三岁时参加乌孙那达慕大会，赛马名列第一，参加“姑娘追”竞技，把塞人出身的若呼堂追上后连抽了十鞭子。辛庆忌提出赛马，素光自信满满。

开赛以后，二人跑出十里之外，素光追上辛庆忌，一把抓住辛庆忌腰带，想要把他提拉过来。辛庆忌情急挣扎，奋力拉扯，不慎二人一起落马。

倒地时辛庆忌受伤的右臂先行触地，伤口裂开鲜血直流，素光心痛不已，一边包扎，一边劝说辛庆忌放弃参战，尽快回京疗伤。

辛庆忌不依，央求素光保密，素光说：“这好办！回去当众认输，再不许说和我分道而行！不然我就报告郑吉大哥。”

辛庆忌满口答应。

郑吉亲率大军和乌孙中垒骁骑汇合后，大军合计五万多人，穿越车师古道，连夜对车师后国王都兜訾城发起进攻，拂晓破城，打扫战场时找到几个牧民向导，日夜兼程，沿天山北麓东行穿过小蒲类国，从色皮口北上，经红柳峡、条湖、东泉，怪石山，骆驼井，穿越二百四十里戈壁，翻过金微山，直奔日逐王约定地点乌员。

日逐王率部开拔时，除对十二个亲信将领告知行动意图外，对部众谎称奉单于之命南下攻打酒泉郡，确保行动保密。有些附属小王看到乌孙驼队紧随其后，先贤禅的直系部落举家出动，顿生疑心，八九个小王前来追问不休，先贤禅如实告知决计率众投附汉朝，那些小王叫嚷着：“你把自己老老少少都带出来了，牲畜都没丢下，我们走得匆忙，家小和牲畜都没带上，到了汉朝我们吃啥喝啥？”

先贤禅解释说：

“本王已作妥善安排，另有一支乌孙驼队已经把你们的家小接出来了，并派出得力部将和乌孙兵马合力断后，你们尽管放心，随我前行。”

快到乌员时，部众极其疲惫，先贤禅决定夜宿一晚，次日清晨即可到达乌员。不料清晨起来，发现那些小王的营帐全都没了，当即派信使到乌员给郑吉报信，自己亲率二千名精骑追赶叛逃的部落。

辛庆忌、素光、赵勇一行千余兵马进至大漠地带，经过红柳泉后遭遇沙尘暴来袭，顿时天昏地暗，沙石扑面，能见度不足两米，从敦煌召来的向导也迷了路，糊里糊涂来到沙漠深处的原始胡杨林。

扎营时辛庆忌派人四处探路，不到半个时辰，探马来报，胡杨林北端沙湾处有数千匈人正在休息野餐，探马报称那些匈人是日逐王的属民，得知日逐王要南下降汉，打算返回故地，并已派出快马报告单于前来阻截。

辛庆忌当机立断，吩咐乌孙骑兵派出一百人砍伐红柳枝绑缚在马尾巴上，在胡杨林里外纵马驰骋，以壮声势，自己亲率八百汉军将士和乌孙骑兵突袭叛逃的匈人部落，汉军士兵一路高喊：“日逐王的部下听令，汉朝大军接应你们来了！叛逃者格杀勿论！”

那些匈人闻声见状，犹如炸锅，四散逃奔。辛庆忌指挥部下从东部堵截掩杀，如同驱赶羊群把那些匈奴人往西驱赶。

正午时分，烈日当头。另一支叛逃的匈人在一处小河边与辛庆忌驱赶的匈人汇合了，多达近万人，精明的匈人见追赶的汉军只是一路喊杀，却不逼近，料定追杀的汉军人数不多，商议着趁机反扑，俘获这批汉军回去邀功。

辛庆忌看出势头不对，命令赵勇带领乌孙骑兵和汉军骑兵分两路包抄掩杀。赵勇和素光带领乌孙骑兵一路高喊：“乌孙来也！匈人速速受降！”

巴里坤之战后，匈奴人对乌孙人恨之入骨，更畏惧怯战，听得喊杀声中还有女将，肯定是乌孙大军前来助战，顿时丧失斗志。辛庆忌一马当先，率领五百汉军精骑冲入敌营，横冲直闯，接连斩杀三名叛将，晕头转向的匈人抱头鼠窜，辛庆忌指挥下，一部分人继续追杀，素光和赵勇将叛将劫持的匈牧民收拢安抚。

日暮时分，先贤禅和郑吉率领的大军汇合，分路追杀叛逃者，追回数万名被劫持的民众，先贤禅还要继续追杀，郑吉说：“让他们去吧！强扭的瓜不甜，继续追杀，只会贻误大事。须知我们还在危险地带，率领部众赶路要紧。”

先贤禅感慨横生地说：“多谢将军相助！可叹我的部众流失的太多了！”

次日拂晓，郑吉派出的人马和辛庆忌的人马汇合了，日逐王的一万二千部众在郑吉率领的大军护卫下安全进入嘉峪关。

酒泉太守辛武贤亲自出关迎接日逐王先贤禅，须卜格看见素光，欣喜异常地飞步越过众人，上前搂住素光，泪眼汪汪倾诉别离之情。

先贤禅向辛武贤一一介绍部属十二名亲王。酒泉太守府邸喜气洋洋，瓜果佳肴丰盛无比。

郑吉简要汇报了接应始末战况。

先贤禅谦谦陈辞：

“破羌将军威名赫赫，本王早有耳闻，今日得见，万分荣幸。这些部众都是跟随我多年的老部下，弃国弃家离乡背井，实出无奈，只求大汉天子能给我们一个安身立命延续子嗣的乐土即可。”

辛武贤说：

“可喜可贺啊！四十年来，有多少匈奴亲汉亲王遗恨屈死，虽说丢失了很多牲畜，毕竟你的十二部亲王都带出来了，我给你选了一个很不错的安身之地，黄河源头的河曲就是绝好的乐土，那里的山湖草原水草丰美，气候相近，绝不比你们家乡差，保你三五年内牛羊满山，马群如云。你们先去那里，安置好了再和都护进京拜见大汉天子。日逐王弃暗投明，必得我皇厚爱善待。郑都护功在千秋，定会和日逐王一起封侯赐爵。”

先贤禅满眼泪花，紧紧抱住辛武贤感激不尽。

郑吉说：“今天一天我都提心吊胆，真怕无颜面对老将军。”

辛武贤诧异询问：“这是为何？我儿庆忌不是好好的吗？”

郑吉说：“一言难尽！一言难尽！”

先贤禅代为解释说：

“真是名将膝下无弱子啊！这次接应多亏了老将军爱子奋力相救。郑将军和他联系不上，迭口叫悔，泪如雨下，直说万不该同意他参战，找不回辛庆忌小将，不但要认你做干爹，还要亲往长安向大汉天子请罪呢。”

辛武贤笑道：“如此说来，老夫更要感谢郑都护了！”

郑吉如释重负，忐忑不安地说：

“苍天有眼，总算回合了。老将军襟怀大度，令人钦佩。接应日逐王归汉，我犯下矫诏大罪，前车之鉴众所周知，还望老将军在圣上面前多多美言，但愿能像冯刚将功折罪，封侯赐爵，想都不敢想哦！”

当晚，辛武贤将军在酒泉府邸大开盛宴，一为日逐王部众接风洗尘，二为犒劳西域各国参战将士。盛筵酒次间，素光给辛武贤敬酒，辛武贤一饮而尽，笑容可掬地说：“多谢乌孙公主精心照看犬子！老夫理当回敬一杯。”

素光笑展双靥，羞答答饮过，辛武贤转身对龟兹大将绛虹敬酒说：“龟兹大将劳苦功高，理当饮个双杯。”

绛虹不解，把盏笑问：“劳苦不假，功高不敢当。老将军敬酒直令在下受宠若惊，却不知为何要喝双杯？还望前辈明示。”

辛武贤说：“你是龟兹王弟弟，也是楚公主亲家，拜托小将做个月老，为我儿娶个乌孙公主，不知犬子能否高攀？”

绛虹恍然大悟，爽声应承。乌孙将士齐声喝彩，尖厉嘶鸣的口哨声响彻大厅。汉军将士纷纷举起双手，各自翘起一对大拇指喝赞。

须卜格对素光说：

“你俩真是天赐良缘，情投意合，看你未来的公公有多喜欢你。既然来了多住些日子，此后还不知道啥时候再见一面呢。”

素光喜泪盈盈地说：

“婚姻大事还得听从母亲意见，哪能在此久留呢？听你的话音，你是不想再回乌孙了？”

须卜格说：

“我也舍不得你们，走之前我给你母亲说过了，再不想见到那个狂妄自大的狂王了。和你妈相处几十年，感情太深了，等我们安顿好了，我再回乌孙一趟和你妈告别。”

翌日，郑吉陪同日逐王前往河曲，把日逐王属下十二小王部众安置在青海高原鄂陵湖和扎陵湖双湖草原。

西域各国兵马返程回国，辞行时，辛武贤夫妇挽留素光再住些时日，素光婉言谢绝，只道是辛庆忌伤愈后还回乌孙，日后定能重逢，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两个情投意合并肩作战的年轻人，嘉峪关外匆匆一别，此后再也无缘相见。

凉风习习，金秋送爽。斗转星移，春秋轮换，解忧公主出嫁乌孙转眼已整整四十年了。

汉宣帝神爵二年（公元前 60 年），是西域历史划时代的一年，是解忧公主大喜大悲、忍辱负重的一年，也是匈奴内乱发端、西域都护府开府理政，西域三十六国全部接受汉朝管辖的一年。

翁归靡的一生献给了乌汉和亲联盟，眼看瓜熟蒂落，局势急转直下，乌孙与汉朝第三代和亲化为泡影，甘甜的果实被狂王泥靡唾手而得。令人遗憾的还有当朝权贵的视角和封赏御笔，乃至史学家的如椽之笔都浓墨重彩地落在日逐王和郑吉名下。

《汉书 • 郑吉传》中称：“汉之号令班西域矣，始自张骞成于郑吉。”

这句话是汉朝开拓西域历经半个多世纪苦心经营的高度概括，蕴含着西汉三代帝王的英明举措，更离不开灿若群星的热血男儿和巾帼英雄的无私奉献。

甘泉宫清凉阁五府大臣议事时，郑吉和日逐王先贤禅封侯赐爵顺利通过，御史大夫萧望之手舞足蹈地说：

“一个新时代开始了！西域诸国统一于大汉王朝，都护府可以公开挂牌开业了！握衍朐鞮单于派遣弟弟伊酋若王和堂兄日逐王出使汉朝献礼，恭贺大汉王朝神爵三年正月庆典，请求和睦相亲。汉朝边境从此太平无事了！”

萧望之建议西域都护府直属中央管理，都护俸禄秩比二千石，职责为统辖西域诸国，管理西域各地屯田，颁行朝廷号令，督察各国动静，诸国有乱，得发兵征讨。

丞相丙吉和光禄勋杨恽建议把冯嫽正式委任都护府属吏，协助都护行政，协调各国筹集人力物力，加快汉长城及烽燧向西延伸。朝廷五府大臣共同批文，西域都护府的建制及其属吏权限，辛庆忌调回京城升任侍郎。

张遵重返西域，在郑吉陪同下，代表天子行赏各国，对西域各国君长颁发印绶。乌孙大监以上高级官吏均为金印紫绶，大监以下舍中大吏、大司农、大匠造、大市令、都尉、骑君、译长等中级官员，均为铜印墨绶。世袭制的翕侯、君侯，不颁发印绶，长老议会议长议员，不属于官制大臣，也不颁发印绶。

西域各国送往长安的侍子不受人数限制，受到汉朝政府的特别关照，享受优厚生活学习待遇，定期组织游览河山，既能开阔眼界，又受到汉朝高度发展的文化熏陶，堪为古代特招留学生。西域各国上层贵人之间的联姻和各民族之间的通婚、交往、融合更加普遍。汉语成了西域各国官方和商贸通用文字。

神爵年间的西域形势正如西汉王朝更新年号的来历一样吉祥如意，从元康二年起，连续多年都有凤凰降临长安，五彩缤纷的神鸟云集皇宫和上林苑，早已预示西域各国归依汉朝的前兆。西域各国从此摆脱匈奴的奴役，恰如雨过天晴、阴霾驱散、彩虹横贯长空。

在知情者心里，都为解忧公主鸣不平。五府大臣议事会上，有人提议应该为楚公主计功行赏，萧望之当即反对说：

“她不过为日逐王传递信息而已，何功之有？”

光禄勋杨恽反驳说：“乌孙出兵两万接应日逐王，就是楚公主亲自安排。”

萧望之说：

“据我所知，征调乌孙两万兵马，是郑吉安排专人前往调兵，与楚公主何干？若要对乌孙行赏，也该给乌孙王厚赏才对。”

杨恽反问：“狂王毫不知情，为何厚赏？”

萧望之嘿嘿笑道：

“他不知情更要行赏！就是要让乌孙人知道依附汉朝的好处。史官记事不必细说，只说郑吉征发渠犁、龟兹诸国五万人迎日逐王即可。这样记述，既可为楚公主擅自用兵开脱，又让狂王有口难辩。莫非让乌孙王和楚公主为此事撕破脸面，大闹一场不成？倘若匈奴单于知道实情，岂不更对楚公主恨之入骨？史官记事不提乌孙出兵，免得再生事端，如此记事，也是为楚公主排解隐忧嘛。”

典属国常惠认为，接应日逐王归汉，冯嫽和楚公主、须卜格两公主，都有献计献策之功，理当行赏，以兹褒奖。

萧望之说：

“冯嫽献计献策乃都护属吏分内事，须卜格不过是跑龙套，功劳理当记在主子头上。厚赏了乌孙王，都在一个锅里。明眼人心知肚明，没有乌孙出兵，郑吉怎能凑足五万兵马？都护矫诏调兵，与乌孙主动出兵两码事，不追究楚公主消极推诿便是天子宽大示爱了。”

宗正刘德揶揄道：

“御史大夫素来反对矫制用兵，为何一改故辙？”众人窃笑不已。

萧望之慷慨陈词道：

“此一时彼一时也！汉之号令颁发西域，始自张骞成于郑吉。郑吉之功可载青史，将功折罪，功大于过，圣上口头训诫即可。”

前将军韩增提议，破羌将军接应日逐王入关，妥善安置归降匈奴降民，有助遏制西羌反叛，理应计功行赏。

萧望之反驳说：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破羌将军安置日逐王降民选点不错，嘉奖足矣！行赏西域各国君臣，耗资巨大，我等理应体恤圣上。先贤掸封侯进京，属下还有十二小王，是不是也该封赏？传到西域，岂不是给蛮夷平添笑料？”

张遵出使乌孙，酒宴之后，若呼堂追问汉廷对郑吉和日逐王封侯赐爵功过是非如何处置。酒酣耳热的张遵滔滔不绝述说汉廷群臣纷争之事，并说辛武贤和郑吉也曾列席会议，酒泉太守辛武贤中途退席了。

萧望之责问他为何中途退席？

辛武贤愤愤地说：“老夫不是来领赏的！”当即拂袖而去。

萧望之对圣上禀报说：

“破羌将军太嚣张了！分明是藐视天子，不加惩戒这还得了？”

天子感念破羌将军屡建功勋，未加追究。

若呼堂笑道：

“我听说后将军和破羌将军素来不和，四府大臣举荐他弟弟辛汤出任护羌校尉，后将军极力反对，几番折腾，闹到天子那里。破羌将军后来参奏一本，赵充国的儿子赵卯因泄露国家机密获罪下狱自杀了。张大人所说都是朝廷机密，你不怕日后大祸临头？”

张遵满口酒气，大言不惭说：

“大司马张安世是我堂叔，我怕谁呀？信义乃乌孙人美德，不信你们谁敢奏我一本。”

若呼堂笑道：“张大人堂叔仙逝两年了，现在的大司马车骑将军是韩增，我说的没错吧？彼此都是酒后闲话，听过笑过便了您说是吧？”

张遵面红耳赤，干笑着说：“到此为止。到此为止。”

事后若呼堂说给解忧，解忧说：

“看好自家的门，办好自家的事。天子封赏的事我们管得了吗？萧望之的话虽然可笑，有些话不无道理，金印紫绶戴在大王头上就是一个紧箍咒，有利于乌孙安定团结，这就够了，我们姐妹在乎那些赏赐吗？”

这一年秋冬两季，冯刚和冯嫽忙得不亦乐乎，忙得卓有成效。

首先由郑吉牵头，冯嫽协调，在龟兹、渠犁、焉耆、莎车、于阗等国的大力支持下，西域都护府选址开建，入冬之前，都护府官吏和附属人员都住进了宽敞明亮的新建官邸。南北两条丝绸之路沿途各国增设不少驿站，当地民众抓住商机各显身手，客栈、餐馆、茶铺、瓜摊等商业网点，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洒下一串丝路珍珠。

随后几年，官方投资和地方筹资合力修建的一座座烽火台相继拔地而起，巍然屹立在戈壁大漠，与玉门关以外的烽燧连成一片。

冯嫽马不停蹄地奔波于西域各国，普查人口、勘定国界，竑量各国王城之间里程。郑吉上书汉廷请求增设莎车北胥鞬屯田基地，朝廷五府共同批文之后，不到半年，北胥鞬屯田基地顺利建成。

陈汤率领五百屯田卒在莎车国建立屯田基地，戊校尉司马熹驻守焉耆屯田基地，甘延寿统管乌孙三校尉屯田。姑墨国境内的屯田基地也在筹建之中。

日逐王降汉后，“山北六国”归属汉朝，车师国高昌壁和鄯善国伊循城都有屯田驻军，加上焉耆、乌垒、莎车北胥鞬屯田基地，汉朝在西域屯田戍边的部队牢牢控制了南北两道丝绸之路交通要道。

金印紫绶无疑是汉朝对各国君长权贵亲附汉朝、归属汉朝最好的奖赏，在西域各国人民心中更是无上荣光。

封侯行赏，史官写史，都是汉朝天子官家的事，百姓口碑另有一杆秤。

在西域各国人民心中，细君公主和解忧公主的芳名家喻户晓，名望远胜大汉天子的奖赏。见过乌孙国母尊容的人，都成了乌孙九大家族贵族和牧民刮目相看的荣耀。

小说节选自：《远行的公主》中卷乌孙国母第九章西疆长虹第三节金印紫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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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编辑：南宫元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