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漫小东江

地中海

　　这雾，仿佛不是从江面升起的，倒像是从夜的深处渗出来的。当最后一颗星子隐去，第一缕天光尚未抵达之际，这乳白色的精灵便从江水的梦境里缓缓起身，舒展开柔软的身躯，将整条小东江轻轻拥入怀中。

我沿着江岸大堤慢慢走着。岸边的水杉在雾中若隐若现，像是用极淡的墨在宣纸上轻轻点染而成。它们的倒影在水中微微颤动，仿佛另一个世界里的树，在雾的帷幕后窃窃私语。江水绿得深沉，那是一种积蓄了太多秘密的绿，在雾的笼罩下，愈发显得幽深难测。 雾在流动，却不急着赶路。它们成团成簇地飘移，时而聚拢，浓得化不开；时而散开，薄如蝉翼。有的悬在半空，缠绕着山腰；有的贴着水面，与江水的呼吸融为一体。这雾是有生命的，它在轻轻地喘息，在无声地歌唱。偶尔，一滴雾水从杉叶滑落，“嗒”的一声，清脆得像是时间断裂的声音。

江心忽然传来摇橹声。那声音悠远绵长，像是从很古很古的年代飘来。渐渐地，一叶扁舟破雾而出。船头立着老渔夫，蓑衣上缀满晶莹的露珠。他并不急着撒网，只是缓缓地摇着橹，让船在雾中画出柔和的弧线。船尾站着他的孙女，红衣在白雾中格外醒目，像是一笔朱砂，点活了整幅水墨画卷。“爷爷，这雾什么时候散呀？”，“等太阳翻过那座山，雾就回家了。”稚嫩的童声和苍老的应答在江面上飘荡，惊起一只白鹭。它展翅飞入雾中，很快便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几声鸣叫在空蒙中回荡。

这雾让人恍惚。站在这里，分不清今夕何夕，仿佛随时都会从雾里走出一位唐朝的诗人，或是宋朝的画师。时间在这里变得柔软可塑，过去与现在模糊了界限。我想起柳宗元笔下“烟消日出不见人，欸乃一声山水绿”的意境，千年前的潇水，大概也是这般模样罢。

东边的天空渐渐亮起来，雾开始变换着色彩。先是淡淡的青，接着是浅浅的粉，最后泛出金色的光晕。雾在撤退，但它们退得从容不迫。高处的雾先散，露出水杉的梢头；接着中间的雾变薄，显出山的轮廓；最后只剩下江面上还萦绕着一层轻纱，恋恋不舍地与水缠绵。太阳终于跃上山巅，万道金光如利剑般刺破雾障。世界一下子明朗起来——江水碧绿如玉，青山苍翠欲滴，那叶扁舟已靠岸，渔家开始收拾网具。一切都清晰得有些不真实，仿佛刚才的雾漫只是一场幻梦。

可我分明看见，在每一片杉叶的尖端，都还悬着一滴雾珠，晶莹剔透，像是雾留给这个世界的信物。当微风拂过，那些珠子便簌簌落下，渗进泥土里。我知道，等到明天黎明，它们又会化作新的雾，重新漫过这条永恒的江。

清晨，人们早早就站在大堤上翘首以待。

东江湖地处湖南省郴州市资兴市境内，湘江水系耒水支流的上游，是20世纪80年代初建设国家“六五”重点能源工程——“东江水电站”拦河蓄水而形成的人工湖泊。

东江湖先后获批国家生态旅游示范区、国家湿地公园、国家森林公园、国家水利风景区等称号。

“雾漫小东江”景点位于东江湖的下游，全长12公里左右。每年的4月至10月，因温差效应，在江面上会升起层层薄雾，漫盖在小东江的江面，景色优美，犹如仙境。

起雾了。

摆拍来了。

渔夫撒网。

朦胧美。

2015 年 2 月 3 日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