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p><p class="ql-block"> “到岩屋口看你姐去，去不去？”她大声地问耳朵有点背的父亲。</p><p class="ql-block"> 她父亲已过八十三，已经在吃八十四的饭了。她父亲的大姐大她父亲5岁，今年八十八。他今年上半年一直咳嗽，后来进医院检查是肺部有问题。家里人对他隐满了检查结果，而他又识字不多，且老眼昏花，再加上耳背，对于自己的病情也一直以为是小病，并没有什么怀疑。甚至对他的儿女亲人们带他到长沙湘雅医院看病住院，又去重庆看专科门诊，他都只觉得这是他们孝顺而已，并没有往什么坏处想。这一次是从市人民医院回来，他觉得精神好多了，心情也特别爽，听女儿老三问他要不要去他的老姐，他便欣然答应当然要去呢！</p><p class="ql-block"> 她和两个妹妹加上我，我们去镇上商店买了一些饮料饼干等一类的礼品，开了两辆车，带上老父亲，直奔岩屋口。</p><p class="ql-block"> 二</p><p class="ql-block"> 去岩屋口的公路从夹石河开始在改造加宽，故路面不平，到处都是坑洼尘土，开惯了好路况公路的我们极不适应行车的颠簸和尘土飞扬。不过，沿澧水而上的山势险峻奇绝，又加上正值初冬，尽管天气已经转阴，但云天还比较高，并且叶红漫山，层林尽染，故我们并没有什么懊恼，而更多的是因见美景的兴奋和惊喜。</p><p class="ql-block"> 她父亲的老姐的家不在岩屋口的正街上，而是在一山之隔的深沟山谷坡边的蒋家老屋，我们去过三次，这两年因为岩屋口河口修整公路，道路时时封闭，才没有再去看望。当我们的车停在她老父的老姐家的塔坪里的时候，老人的老姐正站在门口边等着我们一一这个八十八岁的老妇人生活已经不能自理；她的儿子六十多岁了，和她的孙子们一起在外面打工；她是被一个同样六十多岁的儿媳妇留在家里照顾日常生活的一一她有健忘症，看到下车的我们，只感觉到眼熟，却认不出我们是谁呢！</p><p class="ql-block"> “难怪我昨晚上梦见喜鹊了，是要见到亲人了。”老人的老姐张着没有牙齿的嘴，含糊不清地对着我们说，眼睛里有泪花的痕迹。</p><p class="ql-block"> 三</p><p class="ql-block"> 我们前几次来，每一次都是被老人老姐的儿媳妇接待的。她的儿媳妇姓田，以前在岩屋口正街上开店，后来外出打工，直到公婆已经生活不能自理了后，就回家照顾公婆。在家里平时养猪养鸡养鸭养鹅，还种种地。一般上山种地做工时，她就会将公婆带到田间地头边。不过有时这个八十七八岁的老人也会趁自家媳妇忙碌时没注意而溜上街，却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不过幸好街上的人都认识她，就会打电话告诉她的田姓儿媳妇，然后才接她家。</p><p class="ql-block"> “我儿媳妇待我就好哦，我儿媳妇待我就好哦……”八十八岁的老妇人指着她的儿媳妇对我们连连说，至于如何好，她也说不清楚，只能用同一句话重复着夸赞。她甚至都忘记了眼前这个八十多岁的弟弟了一一当年，他们的老家河口一个村里闹鸡窝症瘟疫，还只5岁多的她竟然乘夜硬是把只有1岁的弟弟从已封锁进出的村子里背了出来，才有后来姐弟俩活下来过了几十年的日子！</p><p class="ql-block"> “你认不认得他？他是你兄弟老武呢！”我们中的一个指着自己的老父，笑着问老父的姐姐。但苍老的老姐目光有点呆滞，最终没有想起来面前的老弟是谁了，到最后，她只能摇着头，说，认不到！</p><p class="ql-block"> 四</p><p class="ql-block"> 人见到了，我们要离开了。</p><p class="ql-block"> “你要好好的活啊，听你媳妇的话！”老弟弟对着老姐姐反复的叮嘱。不知道耳朵更背的老姐姐听懂意思没有，但是看到我们起身，她还是猜到我们要走，眼睛明显红湿了。</p><p class="ql-block"> 我们走了，把藏在岩屋口的蒋家老屋以及还在牵挂的人，留在了层林尽染，漫山泛红的山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