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照片20251124

马馥亚

老照片20251124，泛黄的边角藏着岁月的私语，相纸上的光影凝固了某个被遗忘的清晨。那一年，风还年轻，人未老，笑靥如初绽的花瓣，在时光深处悄然绽放。我翻出这张旧照时，窗外正飘着细雨，像极了那年塔前的天色。砖石砌成的古塔静静矗立，层层叠叠的檐角托起一片阴沉的天，湿漉漉的地面映着我们模糊的身影。那时还不懂什么叫离别，只记得笑声在石阶上蹦跳，像雨滴敲打青苔。我们站在塔前，手搭着肩，影子被拉得很长，仿佛要延伸进未来的某一页。如今再看，那不是一张合影，是一段被风轻轻卷起的童年，落在了时间的角落。

那条乡间小路，总在冬天醒来。两个小女孩手挽着手，踩着冻土咯吱作响，一个穿棕，一个穿红，像雪地里开出的两朵花。她们身后是土墙屋，门边停着一辆旧摩托，树干光秃，却挡不住笑声的温度。我记得那年雪没下，但风刮得人脸生疼，我们还是跑出来，为了一颗糖、一句话、一个秘密的约定。红衣服的女孩总走在前头，她说她要当老师，我说我要去城里看电影。如今想来，那条路从未通向远方，它只是把我们的童年，一圈圈绕进了记忆的深处。

他们又站在那堵土墙前，男孩比出胜利的手势，女孩笑得眼睛弯成月牙。这画面和上一张几乎一样，可我知道，那是另一天的阳光。他总爱做这个动作，仿佛赢了全世界，其实只是赢了我和她之间的石头剪刀布。她不争不抢，只站在旁边笑，像冬日里一缕不张扬的暖光。那堵墙后来塌了一角，屋子也没了，可他们的影子，好像还留在那儿，年复一年，守着那段没说出口的天真。

院子里的泥土松软，踩上去会留下浅浅的脚印。两个孩子笑得毫无保留，红外套的女孩牙齿上还沾着饭粒，男孩的袖口蹭着泥。他们身后那棵秃树，春天从没开过花，可他们说，等它开花那天，要一起回来许愿。我曾问他们怕不怕冷，他们摇头，说笑起来就忘了风。那一刻我忽然明白，童年最奢侈的不是新衣或玩具，而是那种不怕冷的勇气，和一张张毫无防备的笑脸。

这一次，他们更放得开了。男孩跳起来比V，女孩张开双臂，像要拥抱整个冬天。摩托停在屋前，车座上落了层薄灰，像是刚从某段旅程归来。他们身后的一切都没变：土墙、小屋、枯树，可他们自己，好像已经长大了一点。那笑容里多了点张扬，少了点羞怯。我盯着照片边缘的一道划痕，心想，也许正是这道痕，隔开了“那时”和“现在”。

石砖路通向一座老庙，红灯笼在风里轻轻晃。两个穿红外套的孩子手牵手走过，像是要去参加谁家的年节。天色阴沉，可他们的脚步轻快，像踩着看不见的鼓点。我认得这条路，它绕过村口的老槐树，直通祠堂。小时候，我们总在这时候被大人叫回去吃饺子，可他们偏要多走一段，只为看一眼庙前那对石狮子。如今石狮还在，可再没人牵着手，从雪地里走来。

一群人挤在寺庙门前，穿着厚厚的冬衣，有人笑，有人抿嘴，有人望着镜头发愣。金色的装饰在门楣上闪着光，红灯笼映着脸，像涂了一层暖色的油彩。台阶上落了点雨，映出歪斜的人影。这张合影里没有我，可我认得那扇门，认得那棵树。他们站得笔直，像在完成一件庄重的事，其实不过是为了留下“我们都曾在一起”的证据。多年后，有人走了，有人老了，可这张照片还在，像一句没说完的“记得”。

又是那座庙，又是这群人。可这一次，我注意到屋檐下挂着的风铃，还有谁肩上落了一片黄叶。他们站的位置和刚才不同，有人往前挪了半步，有人往后缩了缩。合影从来不是简单的排列，它是无声的对话，是站位里的亲疏，是笑容里的深浅。他们不知道，这张照片会被反复翻看，像在寻找某个早已消失的瞬间。

秋天的阳光斜斜地洒下来，一个扎着小辫的女孩站在树下，手轻轻碰着脸颊，眼神望向天空。她穿着黑色马甲，内搭粉白，像一片落叶停在风里。她不笑，也不动，仿佛在等什么人，或是在想一件遥远的事。那一刻的她，不像个孩子，倒像在预演长大。我多想告诉她：别急，那些你还没懂的愁，时间自会慢慢解释。

他戴着眼镜，站在恐龙模型前，小女孩依偎在他身边，比出小小的“V”。树影斑驳，游客在远处走动，空气里有草香和笑声。他低头看她，眼神温柔得像能化开冬天。他们不说话，可那种安静的陪伴，比任何言语都厚实。我忽然想起，有些爱不必说破，它就藏在一次牵手、一个蹲下的动作里，藏在孩子以为理所当然、却再也回不去的日常里。

玻璃另一侧，熊猫慢悠悠地走着，小女孩贴着窗，双手比出胜利的手势。她穿着印有熊猫的紫衣，像在和里面的自己打招呼。那一刻，她不是在看动物，是在照一面童年的镜子。她笑得那么纯粹，仿佛整个世界，不过是一扇窗的距离。

母亲抱着女儿，女儿抱着熊猫玩偶，大象在远处缓缓走动。红衣的母亲笑着，紫衣的女儿眼睛亮得像星子。她们不说话，可那种依偎的姿势，像一首不用谱写的歌。我盯着那头大象，它迈步的样子缓慢而坚定，像极了时间本身——带走了许多，却也留下了最柔软的部分。

“恐龙园”三个字在拱门上闪着光，彩色的恐龙雕塑张牙舞爪，游客来来往往。一个穿紫衣的小女孩站在入口，好奇地张望。她不知道，多年后她会忘记今天的细节，但那种兴奋，会悄悄藏进梦里，变成她对快乐最初的定义。

他穿着格子衬衫，戴着眼镜，和小女孩靠得很近。她表情严肃，他笑得慈祥。树影婆娑，光斑落在他们肩上。他们不像是在拍照，倒像在完成某种仪式——把这一刻，郑重地交给未来。我认得那种眼神，那是长辈在用笑容说：“我在，你慢慢长大。”

小女孩靠在他肩上，眼睛微闭，像一只倦了的小鸟。他不动，任她靠着，阳光穿过树叶，在他们身上洒下碎金。那一刻，时间仿佛停了。不是因为风景美，而是因为那种无需言语的安心，太稀有，太珍贵。

他穿着深色外套，她咬着彩色的冰棍，古塔在身后沉默。行人匆匆，天气阴沉，可他们的笑，像突然照进阴霾的一束光。她把冰棍举起来，说要和塔合影，他笑着点头。那根冰棍很快化了，滴在石板上，像一滴被遗忘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