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红岁晚忆绵长

神州八号

美篇号:48863591

图 片:致谢网络

秋霜一夜染青州，院角的柿子树便燃成了一团火。风过处，深红的柿叶簌簌飘落，露出枝头沉甸甸的红柿，像缀满了盏盏小灯笼，把童年的深秋照得暖融融的。这抹熟悉的艳红漫过岁月，瞬间勾起了心底最甜的回忆。

　　儿时的庭院，那棵柿子树枝繁叶茂，粗粝的树干要两个孩童牵手才能环抱。每到霜降前后，便是院子里最热闹的时候。柿叶先是浅红，经霜后愈发浓烈，红似霞、烈如火，与枝头的柿子交相辉映，远远望去，分不清是叶染红了柿，还是柿映红了叶。秋风再紧些，枯叶打着旋儿铺满地面，踩上去沙沙作响，抬头便只剩满树红柿，像撒在深蓝天幕上的碎星，亮眼又暖心。我总爱搬着小板凳坐在树下，仰着头数柿子，数着数着就馋得流口水，盼着它们快点熟透。

　　摘柿子是父亲的活儿。他会搬来长梯靠在树干上，小心翼翼地爬上梯子，一手抓着枝干，一手捏住挂满柿子的细枝轻轻一折，带着果香的枝丫便簌簌落下。我和母亲在树下接着，生怕摔破了熟透的果子。父亲总不忘折几枝最饱满的，挂在屋檐下的晾衣绳上，风一吹，红柿轻轻晃动，慢慢风干成软糯的烘柿，那是冬日里最惦记的滋味。

　　柿子的吃法，藏着父母满满的心思。刚摘下的柿子涩得很，不能直接吃。母亲会找来锋利的小刀，把柿子皮细细削下，露出金黄饱满的果肉，整齐地摆放在竹匾里，让它们在阳光下晒着，在秋风里吹着。日子一天天过，原本饱满的柿子渐渐塌下去，变得柔软，母亲再用手轻轻压成扁扁的柿饼，收进空水缸里封存。待过上些时日，打开缸盖，一股香甜扑面而来，柿饼表面凝着一层白白的糖霜，咬一口，软糯香甜的果肉在舌尖化开，甜意顺着喉咙淌进心里，那是童年最纯粹的甜。削下的柿皮也不浪费，母亲同样晾干封存，待析出甜霜，便是哄我的小零嘴，嚼起来带着淡淡的果香，余味悠长。

　　若想早些尝到甜头，父亲自有办法。他会找一根竹笺，在硬柿上扎满密密麻麻的小孔，放进盛满温水的盆里，再把刚摊完煎饼的热灰堆在盆外，盖上盖子捂一晚上。第二天一早，我便急着掀开盖子，一股清甜的果香直冲鼻腔。咬一口，脆生生、甜津津，丝毫没有涩味，冰凉的果肉带着温水的余温，爽口又解腻。

　　烧柿子则是灶间的惊喜。母亲烧火做饭时，我会递上两个硬柿，她笑着放进炉膛的余火里。柿子在火中慢慢变了模样，原本青黄的外皮渐渐烤得焦黑，偶尔有甜甜的白色汁液滋滋渗出，带着焦香的气息飘满厨房。待火候到了，母亲用火钳夹出柿子，放进凉水里浸一下，“呲啦”一声，焦黑的外皮便轻易剥落，露出内里滚烫的果肉，吹一吹咬下去，甜中带着烟火气，烫得直咧嘴，却舍不得松口。

　　冬日里若是偶感风寒咳嗽，母亲便会从屋檐下取下一个烘柿递给我。软软的果肉带着淡淡的酒香，入口清凉，嚼着嚼着，喉咙的干涩便缓解了许多，那清甜里藏着的，是母亲细致的疼爱。有时母亲摊煎饼，会把烘柿的果肉捣烂，均匀地抹在刚出锅的煎饼上，金黄的煎饼裹着柿肉的甜香，咬一口，香软清甜，那滋味，是别处吃不到的家常美味。

　　如今离家多年，青州的庭院早已换了模样。但每到秋霜染红枫叶、柿红满枝的时节，心底的回忆便会被轻轻唤醒。那满树的红柿，是童年的烟火气，是父母的疼爱，是岁月里最温暖的印记。

　　时光荏苒，岁月匆匆，可那柿子的甜香，那树下的欢笑，那父母的身影，都深深镌刻在记忆里。柿红一季，思念绵长，那些藏在柿子里的温暖与甜蜜，早已化作生命里最珍贵的馈赠，伴着我走过岁岁年年，温暖如初，从未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