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行者的美篇

时光行者

《门里门外的红绳》

三十多年前爱情故事

　　李铁蛋把最后一块砖垒上院墙时，晚霞正把西边的天烧得通红。他直起腰，手背抹了把汗，视线越过新砌的院墙，看到院内那棵大槐树上二Y穿着红上衣正在上面摘槐花，不一会隔壁王二丫家的烟囱上的烟是直直往上冒，说明火正旺，她娘指定在蒸槐花馍。

铁蛋！二丫的声音像颗石子砸进院里，我娘让你过来拿馍！铁蛋手忙脚乱拍掉裤子上的灰，刚要迈过门槛，又想起早上刚被二丫爹瞪过的眼神，这老两口总说他俩“没大没小”。他挠挠头，从墙头上探过半个身子说：我、我不去了，家里有红薯。

二丫从门后钻出来，手里攥着块红布，风一吹，布角扫过她辫梢的槐花。谁让你进门了？她踮脚把布团扔过来，我绣的，给你娘的针扎用，布团砸在铁蛋怀里，带着股皂角香。他展开一看，红布里子上绣着两只交颈的鸳鸯，针脚歪歪扭扭，却比镇上供销社卖的花哨帕子好看百倍。你啥时候学的？他惊呀的大着嗓门说：就不告诉你。二丫转身往门里跑，辫梢的槐花掉了一地，“馍在墙根石台上，再不来狗就叼走了！”

铁蛋抱着红布，看着她的影子消失在门后，门“吱呀”一声合上，却没插门闩。墙根石台上，两个圆滚滚的槐花馍冒着白气，像两团小小的云。

暴雨下了三天三夜，村西的河涨了水，把通往镇上的小桥冲垮了。二丫爹在镇上教学，说好今天回来，这下肯定困在那边了。

夜里，二丫娘急得直抹泪。二丫咬着牙找出爹的蓑衣说：我去看看，说不定能绕路从老石桥过去，刚推开门，就见院门外站着个泥人，是铁蛋。他裤腿卷到大腿根，浑身淌着水，手里攥着根粗麻绳。“我刚去看过，老石桥能过，就是滑。”他把麻绳塞给二丫，“你牵着绳，我在前头探路。

二丫娘不放心，铁蛋拍着胸脯说：婶子放心，我背二丫过去！老石桥的石板被洪水泡得发绿，铁蛋背着二丫，一步一挪。二丫趴在他背上，闻着他头发里的泥腥味，突然想起去年他替自己背书包被先生罚站的事。铁蛋，她把脸埋进他湿漉漉的后背，等桥修好了，我请你吃冰棍。嗯“两根。”他闷声闷气地说，要带绿豆的。

过了桥，对岸的手电光晃过来，是二丫爹。铁蛋把二丫放下来，刚要转身，二丫突然抓住他的手，把个东西塞进他掌心。“这个，”她声音比雨声还小，“我攒的钱，你拿去。看你穿的上衣有破洞了，闲时买件衣服吧。

是个油纸包，里面是十几张皱巴巴的毛票，还有好多颗用红绳系着的玻璃珠，在雨里闪着光。铁蛋攥紧纸包，看着二丫被她爹拉着走远，身影渐渐融进手电光里。他没回家，蹲在桥边数了半夜玻漓球，玻璃珠在掌心被捂得发烫。

秋收后，铁蛋要去县城打工了。二丫去送他，站在村口老槐树下，手里捏着个蓝布包，到了那边，记得给家里写信。“嗯。”铁蛋挠挠头说，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别累着，闲时你别总爬树掏鸟窝，不安全。

二丫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知道啦。这个给你。”蓝布包里是双布鞋，鞋底纳得密密麻麻，鞋面上绣着片叶子，“我娘说，出门穿新鞋，走得稳。”

汽车鸣笛时，铁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二丫吓了一跳，看他脸憋得通红，从怀里掏出样东西——是那颗玻璃珠，被他用红绳穿成了项链。这个，他把项链挂在她脖子上，“等我挣钱回来，就娶你。汽车开走时，铁蛋从后窗看出去，见二丫站在树下，手捂着脖子上的玻璃珠，像棵不肯弯腰的向日葵。

三年后，铁蛋带着攒下的钱回村，刚到村口就看见老槐树底下站着个人，穿着红棉袄，脖子上的玻璃珠在太阳底下亮晶晶的，“你咋知道我今天回来？”他跑过去，喘着粗气问：二丫晃了晃手里的信：“你说的，秋收后就回。她指着身后新盖的瓦房，“我爹说，这门给你留着，啥时候进都行。

铁蛋看着那扇红漆大门，门楣上挂着他临走时钉的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两字：“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