虱子爬过的岁月

邓拥军

　　感觉到身上有小虫子在爬一样的痒，我伸手去发痒的地方，竟然捉出一个还会张牙舞爪的虫子。我定睛一看，呀？是虱子。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会长虱子？我吓得一激灵，原来是我在睡梦中回到了虱子爬过的岁月。

从梦中惊醒己无睡意，脑海里不停地上映着过去的“电影”。

六七十年代，人们的生活条件普遍还比较艰苦。特别是冬天，洗一次热水澡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情，很多人一个冬天都难得洗一次热水澡。在这样的环境下，虱子自然就会与人伴生。

孩童时光是在农村度过。曾经的火塘可以说最重要的家庭活动中心。许多重要的家庭决策，一般都是在火塘边作出。我们也是在经年不熄的火塘边，在那些富有哲里的老龙门阵中慢慢地长大。时至今日，人们总觉得“围炉夜话”“围炉煮荼”“围炉音乐会”都是很美很美的场景，我也曾写过一篇《火塘》的文章，怀念已经远去的火塘和那时的烟火气息。那时的火塘是开放式的，平日里放进火塘里燃烧的都是秸秆、干枝枯叶等生物燃料。在逢年过节与来人来客时，放进火塘的才是树疙瘩、干柴块等十分熬火的硬质的柴火。不管是哪样的柴火，在燃烧的时候总会蓬起一些柴灰。特别是冬天，人们喜欢围炉向火，在烟薫火燎中，那时的农村人总有些蓬头垢面，没有城里人显得干净。

我经历过那个年代，事实上那时的卫生条件放到今天真有些说不出口。母亲经常教我“人穷水不穷”。我知道，意思是一个人即使再贫穷，也应保持基本的卫生习惯。而那时生活用水全靠肩挑，洗脸洗脚倒是没问题，到冬天就难得洗上一次热水澡了。加之铺床的是稻草，小猫小狗又是我们最好的玩伴，以那时的条件再怎么讲卫生，都难免不会长出虱子。遇上天气睛好的冬日，人们还会互相去掐头上的虱子；脱下棉袄去活捉那些在躲藏在衣缝里的虱子；用篦子去篦头发上的虱子和虱子卵。俗话说：“大哥莫说二哥，两个麻子一样多”。后来我看到动物园里的猴子相互捉虱子，总觉得那是十分的熟悉的生活场景。

虱子相伴的日子，母亲总是用敌敌畏、乐果、六六粉等剧毒农药直接洒在我们的头上或衣衫上去毒杀虱子，今天想来，虽然剧毒农药可以毒杀虱子，但那样做也是十分危险的事情。正如网上有人调侃，我们这一代人就是生命力超强的“野生娃娃”。

我是八十年代到了部队才认识了蜂窝煤。那时部队营房的围墙外就是地方的一家蜂窝煤厂，因为近在咫尺，即使在部队的熄灯号响过以后，蜂窝煤厂的机器依然还在不停地轰鸣，我也总是在蜂窝煤厂有节奏的哐当声中进入梦乡。我见证过蜂窝煤厂的红火，即使有购煤的煤票，那时还得需要排长队购买蜂窝煤。蜂窝煤相比直接燃烧散煤，有环保、节煤、贮运方便、清洁卫生等优点。使用蜂窝煤炉一度成为了比较先进的生活方式，蜂窝煤也曾一度引领过我们生活的新时尚。

我们部队那时也没有浴室，冬天洗澡也是个难事。好在部队驻在镇上，镇上有家农机厂，厂里的浴室每周末会为我们免费开放一天。等到部队建好了浴室，到我转业之时，都还是每周末烧一次锅炉，才开放浴室。

母亲进城以后，我家里也开始用上了蜂窝煤炉。烧蜂窝煤时，除了炒菜做饭以外，只要炉子不熄时常都有一壶热水在炉上，平日里洗脸洗脚都能用上热水。即使那时在城里生活了，冬天洗澡依然还是问题。好在城里有公共浴室，邻近的新达水泵厂的浴室也对外开外，每周未端上脸盆，带上香皂，讲究一点的还要带上洗发香波和护发素，去浴室洗一次热水澡。出浴后，面目一新的轻松和身体散发出的淡淡香味，真是令人十分舒爽。

后来，液化燃气罐进入了我的家庭，家里安上了燃气热水器，但液化燃气存在不经济，换煤气不方便、又有安全隐患的缺点。在精打细算的日子里，洗一次热水澡也还只能是好几天的事。

再后来，管道天然气安进了家里。天然气燃烧的火苗呈美丽的蓝色，无烟无味，又烧不黑锅底。只要水笼头一开，舒适的热水就会哗哗流淌。现在天天洗澡也是随心所欲的事了。

随着经济迅速发展，人们的生活水平也明显提高。温饱问题解决后，人们更加关注自身的卫生状况。虱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消声匿迹了。曾经一个冬天也洗不一次澡的日子也一去不复返了。从柴火到煤球，从液化煤气罐到管道天燃气，从生物燃料到化石燃料，是燃料的改变，才改变了我们的生活。

回望虱子爬过的日子，我满足今天的幸福生活。与儿子交流的时候，儿子总觉得当下的他们面临的都是压力和挑战。当然，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特性。我只想告诉儿子：任何时候，机遇与挑战并存，生活更需要激情。这富足的日子是一代代的中国人接续奋斗而来的。具体到每一个人既要努力奋斗，也要精打细算过日子。我在精打细算过日子的时候，总是量入为出。再渴，也有些舍不得去喝一瓶矿泉水。再饿，更舍不得去外面吃一碗牛肉面。如今，虽然我并没拥有太多的金钱，但也已经达到了“牛肉面自由”的经济条件，不再纠结于吃面的时候要不要加浇头了。当然，这幸福的日子既有国家日益富强的加持，也有自己的努力创造，更有一分一毫的节俭。

半夜三更里，好像写得有些偏题了。

我并不想对儿子诉说苦难，只想对儿子说：今天的日子，如我所愿！如果再让我含饴弄孙、纵享天伦之乐，就更如我所愿。更希望今天以及未来的日子也如儿子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