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歙浦古道

显奇

二0二五年十一月十六日，是我们千行户外三十六人皖南徒步的第一天。前一天晚上住在徽州古城附近，华灯初上时逛了逛老城夜景，青石板路映着灯笼的暖光，马头墙在夜色里勾着错落的轮廓，已经提前尝到了几分皖南的韵味。

早上七点半，我们到有“江南都江堰”之称的渔梁坝打卡。可惜渔梁坝坝体正在整修施工，围拦围住了，没能近距离感受，大家便沿着岸边街巷慢慢走。

渔梁坝是新安江上游最古老、规模最大的拦河坝，始建于唐代，现存坝体为明代重建，距今已有近600年历史。

它由重达数吨的青灰色巨石砌成，采用“铁榫锁石”工艺，将石块牢牢连接，历经千年江水冲刷仍稳固如初，不仅是古代水利工程的杰出代表，更曾是徽州重要的水运枢纽和商贸命脉。

明清时期，徽商从渔梁坝启航，顺新安江而下直达杭州，坝上的渔梁古街也曾因水运繁华而商铺林立，见证了徽州商帮的兴衰与徽州文化的繁荣。

我们坐在古巷观景台上，目光越过错落的马头墙，望向远处的渔梁坝。它静静横卧在练江上，青灰色的石体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坝体被施工板挡得严实，一位队友还是忍不住绕到近处，想透过缝隙看看这老坝分流蓄水的模样，可惜终究没能如愿，只能对着挡板外的江水琢磨几分。

即便如此，渔梁坝依旧是游人眼里的焦点。大家站在古街的石阶上、岸边的老樟树下，举着手机对着那片被遮挡却依旧透着厚重感的坝体拍照，毕竟，它早不止是一座水利工程了。

这时一阵风从练江面上吹过来，带着水汽和隐约的故事。让人想起那些从坝下启航的徽商商船，曾载着茶叶驶向远方，那些在坝边石阶上捶打的衣裳，曾映着妇人的身影随波晃动，那些古街商铺里的吆喝声，曾混着江水声漫过整个渔梁……如今，这些都悄悄沉淀在坝体的每一道纹路里，成了徽州人骨子里抹不去的记忆。

“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三四岁，往外一丢”。这是明清时期流行于徽州地区的一句俗语。许多人在十三四岁时，就要离开家乡，从这里外出当学徒学做生意，以谋求生计。

渔梁坝就像一块活着的历史化石，哪怕被挡板遮住了容颜，也依旧在岁月里静静诉说着过往的繁盛与烟火。

游览完渔梁坝，我们乘车前往今天的徒步起点雄村。

雄村是歙县的一个古村落，雄村古名洪村，元末曹姓家族迁入此地，取《曹全碑》中“枝分叶布，所在为雄”句，改名为雄村，距今已有800多年历史。游览雄村需要买门票，我们没去，到下一古村落义成村。

走到义成村村口，一棵老樟树突然撞进眼里，一下子就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勾了过去。看树干上的铭牌，竟有五百年了。树身粗得要好几个人合抱才能围住，树皮皴裂得像老人手上的皱纹，却透着股倔强的生命力，枝丫向四周铺展开来，像撑开一把巨大的绿伞，浓荫几乎盖住了小半个村口。

队友们都挪不开脚了，有的站在树底下仰头拍树冠，有的凑到树干旁比量粗细，还有人借着树影拍起了合影，快门声“咔嚓咔嚓”响个不停。这棵老樟树就像村子的守护神，站在这里五百年，看过多少日出日落、人来人往，如今依旧枝繁叶茂，成了村口最鲜活的风景，谁见了都忍不住想把它定格在镜头里。

今天的路走得格外轻松，脚下平平坦坦，连一点拔高的坡度都没有，步子迈得又稳又顺。路边的景致更是像被打翻的调色盘，走着走着就撞见惊喜，刚绕过一道弯，一棵枝繁叶茂的古树就立在眼前，虬结的枝干伸向天空，像在招手，再往前挪几步，成片的茶园铺展在坡上，一行行茶树修剪得整整齐齐，绿得发亮，不等目光从茶园里收回来，又瞥见远处坡上的红叶，红得热烈，像燃烧的火焰。

这一路就像拆盲盒，古树的苍劲、茶园的清新、红叶的绚烂，轮番在眼前上演，眼睛忙得看不过来，心里也跟着亮堂，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走着，脚步就溜进了丰村，这是今天路过的第三个古村落。村子静悄悄的，白墙黑瓦在阳光下透着股温润的旧意。最惹眼的是村后的那几棵樟树，看树围便知有些年头，铭牌上写着“三百年”字样，枝干舒展着伸向天空，浓密的枝叶几乎要把半面村舍都拢进绿荫里。

经过第四个村朱村，路边指示牌显示我们已走3.5公里。

顺着古道走到头，眼前忽然开阔起来，一座码头静静卧在水边，开始进入新安江画廊，我们要从这里过河到浦口村。

这是我们第一次坐渡船过江。上了岸，便沿着江边步道往下游走。步道贴着江岸蜿蜒，右手边就是流淌的江水。一路走，一路看，江面上偶尔有渔船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脚步跟着江水的节奏往前挪，倒像是被这江水牵着走，不知不觉就走出了好远，眼里心里都是这江景的清润，仿佛在画廊中游走。

下午一点我们到达南源口镇午餐。

下午两点，我们第二次登上渡船过江，目的地是樟潭村。船一上岸是一大广场，广场旁是红妆馆，红妆馆需购票游览。

我对红妆馆不感兴趣，没进，站在门口拍张照，往红妆馆后走，参观天下第一樟。

站在广场远远的就看见红妆馆后一片浓密得化不开的绿荫，走近一看，竟是一棵巨樟稳稳立在那儿。树干粗得惊人，得七八个人手拉手才能合抱过来，树皮像被岁月揉皱的老纸，却透着股苍劲的生命力。仰头看，枝丫向四面八方伸展开，遮天蔽日。

树旁的介绍牌上写着介绍，说这樟树已有一千多年的树龄。一千多年啊，它看过多少朝代更迭，听过多少村里的家长里短，如今依旧枝繁叶茂，新叶老叶叠在一起，绿得发亮。队友们围着它打转，有的举着手机从下往上拍，想把整棵树都装进镜头，有的摸着粗糙的树干，像是在跟这位“老寿星”打招呼。风穿过枝叶，“沙沙”声里好像藏着千百年的故事，这“天下第一樟”的名头，果然不虚。

游览完，我们继续往下游走，沿途全是枇杷树，沿着山间小路进入绵潭景区。

刚踏进景区，就被一阵热闹的鼓乐声引了过去，原来赶上了景区的九姓水祭庆典表演。岸边早已围了不少人，我们也赶紧找了个位置站定。

只见江面上几只渔船排开，渔民们穿着传统服饰，动作整齐地撒网、收网，渔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哗啦”一声落进水里，溅起一圈圈涟漪。不一会儿拉起网来，网兜里蹦跳着银光闪闪的鱼，引得岸边阵阵喝彩。

祭典的仪式感也很足，有人捧着祭品恭敬行礼，口中还念着古老的祝词，江风里混着鼓声、号子声，还有渔民们爽朗的笑，既透着对自然的敬畏，又满是生活的鲜活气。我们站在岸边看着，手里的手机快门没停，心里也跟着这热闹劲儿暖烘烘的，倒像是误打误撞闯进了一场藏在山水里的古老故事。

看完表演，大家意犹未尽地在景区里转了转，岸边的亭台、江边的老石阶，都成了拍照的好背景，快门声此起彼伏，想把这热闹又古朴的场景都留下。

随后我们第三次乘渡船过江，抵达绵潭，徒步结束，算下来，今天徒步了十二公里。虽然脚底板有些发僵，但一路游览了渔梁坝，从雄村古村落开始徒步，从江岸步道走到九姓水祭庆典现场，眼睛里装着看不完的新安江景与故事，倒不觉得有多累。站在绵潭的渡口回望，这一天的路像串起的珠子，每一步都闪着细碎的光，踏实又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