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这落叶,原不是一日就落尽的。你须得有些耐心,看它们一片,两片,疏疏落落地,像些个试探的脚步。先是那最高处的,性子最急的,受不住那一阵紧似一阵的寒风的催促,便一旋,再一旋,慢慢地,终究还是投向了大地。而后,仿佛得了号令,满树的叶子便都跟从了。它们不再是一片片的,而是一阵一阵的了。落在地上,也不肯安分,风过来,便窸窸窣窣地聚在一处,说着些旁人听不懂的、关于夏天的私语。这时候的泥土,是慷慨的,也是严苛的。它将这万千的绚烂一一收容,却又不许它们再喧哗,只让它们在它幽暗的收藏里,慢慢地朽去,化作来年新绿的一场旧梦。</p> <p class="ql-block">你看那田野,便是另一番气象了。夏日里那逼人眼目的、油汪汪的绿,早已不见了踪影;那沉甸甸的、金黄色的喧嚣,也终于归于寂静。土地裸露着,是那种深褐色、微微泛着些潮气的坦荡。它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农人是懂得这沉默的。他们收了最后一茬白菜,将农具擦拭干净,挂在屋墙上,然后便拢着手,在墙根下晒太阳。他们的梦里,没有春华,也没有秋实,只有一片白茫茫的、干净的雪。这便是一种大安稳。天地间轰轰烈烈的“生”与“长”都已演过,如今轮到这“藏”来做主角了。藏起锋芒,藏起热闹,藏起一切的枝枝叶叶,只留下最本质的、最朴拙的筋骨,对着苍天。</p> <p class="ql-block">这冬藏的意趣,又岂止在草木与田畴之间呢?它怕是要深深地探到人的心里去的。一个人,走过了春的萌发,夏的奔放,秋的丰饶,到了这岁末冬初的光景,也合该将向外张望的心,缓缓地收回来了。那些热闹场中的酬酢,那些奔波途中的得失,都像是树上的残叶,该让它们落去了。点一盏灯,守一室之暖,将过往的岁月像旧书一般,一页一页地翻检。哪些是虚妄的,便由它随风散去;哪些是珍贵的,便妥帖地藏在心底最柔软的角落。这并非是退却,而是一种积蓄,一种沉淀。让生命在极致的空与静里,涵养着一股子来日破土而出的、浑厚的内力。</p> <p class="ql-block">夜是愈发地长了。一个人坐着,听得见窗外风声,一阵紧,一阵松,像岁月的呼吸。远远地,似乎有不知名的鸟,发出一两声短促的啼叫,旋即又被无边的寂静吞没了。这寂静是有重量的,沉甸甸地压着一切,却又让人感到一种奇异的安稳。我于是想,这天地间的“藏”,或许并非死的寂灭,而是一种活的、深沉的呼吸。它将所有的声、所有的色、所有的光,都深深地吸了进去,酝酿着,等待着。等到那一声开天的春雷来叩门,它便会将这涵养了一整个寒冬的、饱满的、静默的力量,化作一声石破天惊的吐纳。</p><p class="ql-block">那时,万物便又都是新的了。</p> <p class="ql-block">每次在这秋末冬初的时候,我总是能想到春天,其实寒冬时候,对于田地万物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我有时总是感慨,植物经过一个冬天的休养生息,春天一到,立即鲜花盛开,大地一片碧绿,这都冬藏的功劳,植物是这样,人依然一样,无论是身体还是思想经过一个又一个寒冬,每个人都会有更大的提升和收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