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戈玉露两生缘

纪永超

第一回 洛水惊鸿逢乱世 兰亭雅集遇知音

永和九年暮春，会稽山阴兰亭，惠风拂过茂林修竹，清流激湍间浮觞流转。琅琊王氏少女婉凝，年方十六，随叔父王徽之赴修禊之会。她自幼得家学熏陶，书法仿王羲之神韵，尤擅小楷，一身素绫裙配墨色披帛，腕间系着祖母传下的银链，链上悬一枚小巧的兰亭砚形坠子——坠子正面刻“曲水”二字，背面雕兰草纹，正是当年王羲之为谢家所制，玉质温润，沁着岁月光泽。立于曲水之畔，她正欲临摹案上《兰亭集序》初稿，忽遇一阵疾风，笔尖脱手飞落，恰落在斜倚青石的少年肩头。

少年名唤萧彻，祖籍清河崔氏旁支，因战乱家道中落，以布衣游学江南。他眉目清朗如远山含黛，腰间悬一柄素银笛，笛尾嵌着半块青玉佩（另一半相传为先祖避永嘉之乱时遗失），衣衫虽旧，却浆洗得干干净净。拾笔时指尖微触婉凝掌心，似有电流窜过，婉凝面颊飞红，垂眸致歉：“公子恕罪，小女失礼了。”萧彻见纸上字迹娟秀灵动，墨色浓淡相宜，“流觞曲水”四字笔锋藏韧，笑道：“姑娘笔墨有右军遗风，兼含林下之风，不似闺阁之作，倒有几分嵇康傲骨。”婉凝方知这便是近日在会稽声名鹊起的寒门书生，虽无门阀背景，却才思敏捷，尤擅抚琴，更曾作《北伐赋》针砭时弊，言辞铿锵。

席间，王羲之挥毫泼墨，笔走龙蛇，写下“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众人击节赞叹。王徽之执觞叹道：“北方五胡纷争，石勒、苻坚相继崛起，江南偏安一隅，不知能守几时？”萧彻闻言，取过腰间玉笛，吹奏一曲《广陵散》，笛声清越中藏锋锐，似有金戈铁马之声穿林而过，震得廊下竹影簌簌作响。婉凝心神激荡，以《诗经·郑风》相和：“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歌声清婉，与笛声相契，满座皆惊。王羲之抚须笑道：“此乃天作之合，何不赋诗作证？”

萧彻当即挥毫，墨汁淋漓：“兰亭一曲遇知音，笛韵琴心映月轮。纵使山河逢乱世，愿携卿手护凡尘。”婉凝亦提笔回赠，字迹娟秀：“茂林修竹映清流，邂逅萧郎意未休。若许此生同报国，不辞风雨共行舟。”二人以诗定情，王羲之亲自为诗作跋，赞曰“乱世知音，文脉传薪”，并赠二人一方端砚，砚底刻“守真”二字。

曲终人散，萧彻赠婉凝一枚羊脂玉笛，笛身刻“守拙”二字，笔力遒劲，仿王羲之草书神韵：“愿姑娘守本心之拙，待河清海晏之日。”婉凝回赠一方绣着兰草的丝帕，又将腕间砚形坠子解下相赠：“此乃家传之物，愿公子见之如见我，他日若有战乱，小女愿以绵薄之力相助。”萧彻接过坠子，指尖摩挲着细腻的纹路，朗声道：“婉凝姑娘放心，萧某此生，必护江南安宁，护姑娘周全。”

归途中，婉凝听闻叔父提及，前秦苻坚已统一北方，正厉兵秣马，欲挥师南下，江南将遭兵燹。她抚着玉笛，遥想萧彻所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暗下决心，若有来日，愿与他共赴国难，护一方百姓安宁。当夜，她在灯下研墨，写下《北伐愿》一诗，藏于枕下：“弱质虽难披甲胄，愿为笔墨助兵戈。他年若遂平戎志，共赏兰亭雨后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