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了“四个刘密”---再读《西赣人》

黄三怀

　　尊敬的各位老师：大家好！能参加这样高规格的会议，与各位名家一同研读《西赣人》，聆听大家的真知灼见，我很荣幸、很开心。在此，尤其要感谢刘密教授的盛情相邀，让我有了这次宝贵的学习与交流机会。

读刘密先生的佳作《西赣人》，让我在字里行间，闻到了赣西深山里油茶树的芬芳，也品到了浸润岁月的醇厚书香。

　　我与《西赣人》的缘分，说起来还有段插曲。起初在“宜春文艺”公众号上，看到这本书由南京出版社出版的消息时，我并未过多留意；直到7月14日，《宜春日报》刊登了欧阳娟老师的评论文章《回溯我们的来处——读刘密自传体小说〈西赣人〉有感》，这份遗憾才被填补，那篇评论满含深情，以散文般的笔触拆解书中深意，感染力十足，让我赶紧上当当网下单，却发现书尚未上架，情急之下，试着给欧阳娟老师发了一条消息。没想到她很快回复，还特意为我寄来这本书。我心里暖融融的，逐字逐句读了两遍，每页都划红杠。

　　再读《西赣人》，刘密先生的形象在我心中愈发清晰，最终凝结成“四个刘密”，想与各位老师分享。

第一个，是历尽磨难却向阳而生的刘密。他生于贫寒之家，自幼便与“苦难”相伴：五六岁时被石块砸中后脑，鲜血直流，险些丧命；和二哥在芳溪河滩涂拾柴时，又突遭洪水卷入漩涡，幸得二哥拼力相救，还恰巧抓住顺流漂来的树枝，才从死神手里抢回性命。后续几场大病接踵而至，他都咬着牙一一扛过。求学与谋生之路，更是满布荆棘：初中毕业便辍学种田，那时他尚是少年，却要承受超乎年龄的艰苦与劳累，饥寒交迫是常态；后来又辗转做过代课老师、水管厂临时工、农药厂临时工、冻肉厂季节工，直到31岁，才终于成为冻肉厂正式工人，这一干便是十年。就连求知路上的光亮，也总波波折折：高考时分数超线三百多分，收到的却不是心仪院校的通知书；考研期间，更因一千六百度的近视，被竹枝刺破眼睛，几近失明，住院半月才渐渐痊愈。青少年时期的他，把生活的酸甜苦辣，都尝了个遍。

　　第二个，是身处困顿却奋斗不息的刘密。“爱读书”，是刻在他骨子里的执念——即便没能拥有完整的求学时光，他也从未停下学习的脚步。文学著作、理论典籍，只要能找到，他都如获至宝，逐页研读；哪怕后来做着扛冻肉这样的重体力临时工，他依旧保持着“如饥似渴”的状态，把碎片时间都用在学习上。这份韧劲，也让他做任何事都透着“不服输”的劲：当知青时，为摆脱“资产阶级”的外貌误解，他故意不戴草帽下田，还主动抢着干最累的活；做代课老师时，要教三十多个跨四个年级的学生，他便自创歌曲教音乐，用真心换来了学生与家长的认可；在水管厂抬水泥构件，因个子高要多扛重量，可无论多苦多累，他始终坚持“昏黄的灯光下，读写不辍”“窗下桌上的灯光，常常亮至半夜天亮”。更难得的是，他从未因处境困顿而放弃思考：十九岁那年，他在零下二三十度的冷库当季节工，却仍潜心研究先秦历史，熟读《史记》，还写下了中篇历史小说《焚书坑儒》。那时的他，早已敏锐察觉“一个新的时代气息就要开启”，于是“加速了阅读与思考的步子”，在黑暗里为自己点亮了前行的灯。

　　第三个，是风骨凛然且重情重义的刘密。透过文字读作者，刘密就像寒松立雪，自有一身风骨：他执着信念、守着独立人格，向来刚直不阿，从不愿随波逐流；他洁身自好、廉洁奉公，在肉联厂的十年里，不管是任生产科长、供销科长，还是冷冻车间主任，始终两袖清风，面对利益相关方的贿赂，次次严词拒绝；他公道正派、嫉恶如仇，哪怕自己“人微言轻”，也敢挺身而出说真话，从不会为了“合群”丢掉原则，还曾牵头整顿厂内生产秩序，狠刹歪风、弘扬正气；他更坚守初心、担当尽责，曾不顾个人安危，冲进熊熊燃烧的冷库隔热层，俯身寻找、奋力扑灭火源，只为护住工厂与同事的安全。而这份“刚”的背后，藏着他“柔”的底色——他重情重义、懂得感恩，对帮助过自己的人始终铭记于心，乐于助人、尊师敬友；他恪守承诺，悉心照料母亲，直至母亲以九十五岁高龄安然辞世；书中他恸哭父亲的文字，字字泣血，读来让人泪目；而他与朱向前夫妇、读研时魏绍馨教授等六位导师的深厚情谊，更让我肃然起敬。

　　第四个，是才情横溢且藏锋守拙的刘密。年少时的他，便尽显“能文善武”的多面才情，这份“才”，从不是单一的“会读书、能写作”：既是治学问道时的深耕之力，是浸润于心的文化艺术修养；也是掌舵工厂、化解复杂困局的实务能力，更藏着打理家事、支撑家庭的温润智慧。比如父亲辞世后，后事办理时意见分歧骤起，有人蓄意发难、想借机闹事，他却临事不乱，从容斡旋，转瞬便平息了风波；彼时妻子常需在广播站值夜班，家中春女、苗女两位妹妹尚需照料，他便主动扛起所有家务，洗衣、买菜、做饭、清扫，桩桩件件都打理得有条不紊，于细微处见担当。及至晚年，刘密先生更以超凡的语言驾驭功底，著就了这部《西赣人》。这部作品最动人的地方，恰在其“藏锋”：没有宏大叙事的刻意铺陈，只循着先生自身的成长轨迹缓缓展开；没有刻意煽情的辞藻，没有夸大其词的修饰，却把20世纪五六十年代至八十年代的岁月，写得鲜活如在眼前——这般举重若轻的谋篇布局，唯有大手笔方能做到。翻开书页，既有时代浪潮下社会变革的壮阔图景，亦有底层民众生活的烟火缭绕；既有精英群体在时代洪流中的命运起伏，更满含着剪不断的乡情、化不开的亲情，字字句句皆见真挚。书中与作者产生交集的人物，有名有姓者不下百位，无论是相貌特征的鲜活勾勒、生平事迹的扼要概括，还是部分人物的细致描摹，都铺展开一幅广阔而丰盈的社会生活画卷。称其为基层生活的“活百科”、江西中西部地区的“活历史”，实至名归。

在我看来，《西赣人》并不是一部单纯的个人自传：书中刘密先生所历经的坎坷，亦是一代知识分子共有的生命印记；他的成长轨迹，更折射着一代青年在时代浪潮中的探索与前行。而“四个刘密”的鲜活形象，早已超越个体，成为无数宜春人乃至国人精神风貌的生动缩影——那份在苦难中坚守、在困顿中奋斗、在岁月中守正的力量，值得我们每个人品读与传承。

　　这部《西赣人》，实为不可多得的鸿篇巨著，值得我们深入研究、充分珍视，让其蕴含的精神价值与人文力量，传递给更多人。故此，我也斗胆提一个小建议：由宜春市作家协会与宜春市历史文化研究会牵头，向全体会员及宜春本地大专院校的学子推荐这部作品，让更多人透过书页，读懂宜春的过往、触摸赣西的岁月，更深切地热爱这片美丽丰饶的土地。（2025年11月22日在江西宜春召开的《西赣人》研讨会上的发言。照片为刘密先生的女儿刘白维博士、教授拍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