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落沂蒙，仙境醉万人

沂蒙山人

注：图片来源于网络（致谢原作者）

小雪时节，寒未深而雪未盛，正是“小雪不见雪，大雪满山白”的当口。古人云：“小雪气寒而将雪矣，地寒未甚而雪未大也。”沂蒙山间，恰应此景。此时天地清寥，万物收敛，却是暗藏生机。

清晨出门，山野还未完全醒来。薄雾像一层轻纱，缠在林梢之间，阳光斜斜地穿过枝桠，在草叶上撒下碎金。露珠颤巍巍地挂在草尖，一碰就落，像是大地悄悄藏起的梦。这时候的山林，不喧不闹，却满是生机，仿佛在等谁第一个踏进这幅画里。这光景，让我想起一句老话：“小雪封地，大雪封河。”可眼下地未封，霜未重，倒像是冬日里偷来的一段温柔时光。

雪刚停不久，地上铺得厚厚一层，踩上去咯吱作响。我本以为冬天就是沉寂，可低头一看，竟有几片嫩绿的草叶从雪里钻出来，像不肯认输的小手，倔强地举向天空。雪压着它们的腰，可它们弯而不折，静悄悄地宣告着：冷，不是终点。这让我想起陶渊明笔下的“劲气侵襟袖，聊此共升沉”，虽非咏雪，却道出一种不屈的从容。小雪时节，天地尚有余温，草木亦不肯轻易低头。

一颗柿子落在雪地里，顶上盖着薄薄一层雪，像戴了顶小白帽。它红得那么亮，像是谁不小心遗落的灯笼。枯叶围在旁边，像是老朋友默默守着。雪花还在飘，可这一刻，时间好像慢了下来，连风都绕着它走。这抹红，是冬日里最倔强的色彩，像极了杜甫说的“霜天柿子红如火”，虽非江南景，却同样动人。它不争春，不惧寒，只在这雪野中静静燃烧，烧出一寸暖意。

远处雪地里，一只兔子停在枯草间，鼻尖沾着雪粒，耳朵微微抖动。它不慌不忙，仿佛这冰天雪地是它的客厅。我屏住呼吸，它却只轻轻一跃，留下几串小脚印，转眼就隐进林子深处。这雪野，原是它们的乐园。古人有言：“雪径人踪灭，林深兔影多。”此刻方知此语不虚。小雪之后，山林未封，野趣犹存，连小兔也活得自在。

村口的老汉背着柴禾往家走，肩上压着沉甸甸的木捆，脚步却稳。他低头系了系绳子，呼出的白气在冷风里散开。这年头，城里人看雪是风景，可他知道，雪再美，也得把柴火备足。冬天从不讲情面，可日子，就藏在这一步步的踏实里。这让我想起一句农谚：“小雪收葱，大雪收蒜。”节气不等人，人也不负节气。他走过的路，雪上印着深深的脚印，像一行写给冬天的诗。

风雪里，一对人影骑着电动车晃晃悠悠地过街。红雨衣在前，蓝雨衣在后，车篮上还罩着个印着小熊的防风罩。雪片子打在脸上，他们缩着脖子笑，车轮碾过积雪，留下两道歪歪扭扭的痕。这冷天里的暖，不在屋里，就在这一前一后的背影里。小雪时节，人间烟火最是动人。不需豪言壮语，只这一路同行，便是最深的相守。

公园小径早已不见原本模样，雪把路、树、长椅全都裹进同一件白袍。枝头积雪太厚，压得细枝微微弯腰，偶尔“扑簌”一声，抖落一树银粉。长椅空着，却像有人刚起身离去，留下半杯热茶的余温。这样的安静，不空虚，反倒让人想坐下来，什么也不做，就看雪落。这让我想起白居易的“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虽无酒，却有雪，有静，有心。

若说这雪景有古人魂，我倒真信了。恍惚间仿佛看见三人围坐雪中：两人对坐低语，茶烟袅袅，桌上摆着点心果品，像是说着今年收成，或是某句古诗的深意；孩子在一旁摆弄小玩具，笑得不管天寒地冻。雪丘静静环抱，天地间只剩这份从容。这哪是画？分明是冬日里最暖的梦。小雪节气，寒未至极，雪不封山，反倒把人间妆点得既清透又温情。沂蒙的雪，不张扬，却醉人——醉在那一抹柿红，那一缕晨光，那一串兔迹，那一声柴捆落地的闷响。

我们总说“仙境”，可真正的仙境不在云端，就在这雪落人间的刹那：万物静默，心却醒了。如诗所云：

小雪又临寒未深，

晴光漫洒旧山林。

田间麦影随风起，

野径无踪兔迹沉。

老叟荷薪归巷晚，

行人裹袄避霜侵。

叶飘千树空摇落，

岁迫愁多酒半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