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在崇明眺望长讧</p> <p class="ql-block"> 我从小就听熟了“崇明”两个字,却总说不清它究竟在何方。相传朱元璋曾赐“东海瀛洲”四字给崇明,故又名“瀛洲”。</p><p class="ql-block"> 那时我家住在市区大寺鸣钟长寿路上的房子里,三层搁楼上的房客是一对崇明夫妇。男主人在厂里做工,性情时而反常,常常和操持家务的妻子争吵打骂,动静大得整栋楼都能听见。他们家三个孩子,总被父母激烈的争执吓得魂飞魄散,每次哭闹着躲到我家时,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后来男主人不见了,妈妈告诉我,他发神经病被厂里送到精神病医院去了,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p><p class="ql-block"> 我和他家那个与我同岁、名叫“小白玉”的男孩最要好,成了童年里形影不离的玩伴。</p><p class="ql-block"> 他们一家人说话带着浓重的崇明口音,话语里总绕不开“蟹”字,久而久之,我家里人和别的房客都便打趣地叫他们“崇明蟹”。在我童年的印象里,这家人的日子过得格外苦,争吵与拮据是日常,却也因“小白玉”的陪伴,多了几分纯粹的快乐。</p><p class="ql-block"> 改革开放前,我从未踏足过崇明岛,仅从课本里得知,那是我国第三大岛。它像一个遥远的符号,藏在我的记忆深处,与“崇明蟹”的方言、小白玉的笑脸、老房子的烟火气交织在一起,成了一段挥之不去的旧时光印记。印象中的崇明人生活过得比大陆上的居民艰难。</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风中摇曳的芦苇</p> <p class="ql-block"> 后八十年代,我参加了政协。一次赴崇明参加活动,需从吴淞口登船启程。彼时船票仅0.55元,一张薄薄的票据,承载着前行的期许。两个多小时的江程里,江风拂面,涛声相伴,满心都是对这座江心岛屿的好奇。</p><p class="ql-block"> 登岛那一刻,目光便被岸边的景致牵引。长江如练,在远方与天际相接,江边成片的芦苇荡铺展开来,芦花缀满枝头,在风中轻轻摇曳,似在无声迎接远客。彼时的崇明,尚无如今的繁华景象,少了市井喧嚣,多了几分原始静谧,更像一块未曾被过度惊扰的处女地,带着些许荒凉,却也透着纯粹的本真,让初访的我印象深刻,至今念起仍历历在目。</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崇明新农村</p> <p class="ql-block"> 今日(11月22曰)应崇明好友之邀,从市区驱车奔赴崇明。车轮驶入长江隧道,幽暗的通道里光影流转,转瞬便穿越江底;再上长江大桥,桥面宽阔平坦,两侧江景尽收眼底,涛声依旧却少了往昔的舟楫之劳。</p><p class="ql-block"> 驶出桥隧,六车道的陈海公路豁然展开,乌黑的柏油路面光洁平整,车行其上平稳顺畅。公路两旁,一幢幢新农村别墅错落有致,白墙黛瓦映衬着绿树繁花,庭院整洁雅致,尽显现代乡村的宜居风貌。与数十年前初访时的荒凉静谧相比,如今的崇明早已换了人间,繁华与生机扑面而来,令人心生感慨。</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护鸟人金伟国</p> <p class="ql-block"> 正午时分,餐桌旁暖意融融。全国劳动模范、崇明本土护鸟人金伟国先生兴致盎然,即兴模仿起各类鸟雀的鸣叫。只见他凝神屏息,喉间流转间,清脆的啁啾、婉转的啼鸣便应声而出——时而如柳莺轻唱,婉转悠扬;时而似百灵欢歌,清亮悦耳,惟妙惟肖的模仿竟让人恍然置身芦苇丛生的湿地,仿佛有群鸟环绕耳畔。</p><p class="ql-block"> 同席的友人无不屏息聆听,待最后一声鸟鸣落下,席间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众人纷纷赞不绝口,既叹服于他出神入化的模仿技艺,更敬佩他数十年如一日守护鸟类、守护崇明生态的执着与坚守。</p><p class="ql-block"> 中饭后,我们驱车行驶在崇明环岛路上,海风裹挟着草木的清新扑面而来。行至一处开阔地,几座高耸的大烟囱突然闯入视野——它们静静伫立着,没有往日的浓烟缭绕,只剩斑驳的塔身镌刻着时光的痕迹。好友顺着我的目光望去,轻声说道:“这是原来的崇明火力发电厂,早就歇业啦。”</p><p class="ql-block"> 我满心疑惑地追问:“那现在崇明的用电从哪儿来?”好友爽朗地笑起来,语气里满是自豪:“早就纳入华东电网咯!你看北边那些转得正欢的风车、成片的光伏板,都是现成的‘绿色电源’,现在崇明的清洁电都用不完呢!”</p><p class="ql-block"> 一席话让我豁然开朗:原来这座海岛早已告别了烟火缭绕的旧时代,转而拥抱风电、光电为主的生态电能。这份将环保理念融入日常运转的坚持,难怪让崇明的生态保护走在了全国前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下午后的时光,我们探访了本土崇明人周勤女士创办的非遗工坊“布布𤅀”。这是一家扎根乡土的民办文创企业,推门而入,浓郁的民俗气息扑面而来。</p><p class="ql-block"> 工坊内,琳琅满目的土布藏品令人目不暇接——青蓝相间的条纹布、素雅别致的提花布、带着岁月痕迹的老土布,每一块布料都承载着崇明的农耕记忆与手工温度。展厅处,民间收集而来的纺纱车、老式织布机静静伫立,木质构件虽泛着陈旧光泽,却依旧能想见当年棉线穿梭、织梭翻飞的忙碌景象。望着这颇具规模的布艺展,不难想见周勤女士寻访老物件、传承老手艺的艰辛与执着,这份对本土非遗文化的坚守,让人由衷敬佩。</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花艳的土布</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土布成堆了</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非遗的崇明土布</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村落</p> <p class="ql-block"> 一日崇明行,恰似一场跨越半个世纪的时光对话。幼时从三层搁楼里崇明房客身上感知的乡野气息,八十年代吴淞口0.55元船票开启的荒凉初遇,再到如今桥隧飞架、驱车直达的便捷探访,三段记忆在岁月长河中交汇,让"崇明"二字的内涵愈发厚重。</p><p class="ql-block"> 今昔对比间,让我读懂了东海瀛洲的焕彩密码——是生态优先的发展智慧,是文化传承的内生动力,更是时代浪潮中砥砺前行的蓬勃力量。这份跨越时光的深刻认知,早已超越旅途本身,成为镌刻于心的时代印记,长久萦绕,历久弥新。</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作者在崇明长江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