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我的士兵生活（五）岗位转换‍‍ ‍——烟台某部一个炊事兵的故事

张宗斌

1976年1月中旬，历经两个多月野营拉练结束，返回了营房。经过短暂休整和拉练总结，营区里逐渐弥漫起庆祝春节的气氛，我在部队度过了入伍后第二个春节。

春节暖意尚未散尽，二月初，接到了济南军区换防命令：第26军的76师与77师需在一个月内完成营区对调，我们77师整体搬迁到新的防区，我们师直在昆嵛山无染寺营房。此次任务重、时间紧，部队随即投入到紧张的准备工作中。

好在上级有明确规定：营具、固定资产一律原地留存，就连我们炊事班的粮米油，也只清点造册、交接清晰即可。这着实省去了不少搬运的麻烦。

部队分两批开赴新营区，我属于最后一批。那天乘坐医院的救护车，驾驶室与车厢是分开的那种，我和另一位战友挤在几乎装满物资的后车厢里。山路蜿蜒曲折，车子一路颠簸晃动，长这么大，我第一次体会到晕车的滋味，胃里犹如翻江倒海般难受，只希望车轮能赶快停下，早点抵达目的地。

四个多小时过去，救护车终于停了下来。推开车门的刹那，我不禁怔住：眼前是连绵起伏的高山，脚下是铺满沙砾的土路，连一块像样平整之地都难寻。营区的房屋依山而建，大多是石头砌成的拱形顶，与我们此前居住的平顶房截然不同。更为特别的是，营区并未集中于一处，从办公区到宿舍相隔几公里路程，爬上爬下的山路，行走起来特别费劲。

这是大灶伙房，左第二个门就是炊事班宿舍。

太阳能的房子就是老乡于大爷家。

大灶伙房前长满野草。

这里是猪圈所处的位置，已长满树，没有过去的模样。

我们大灶伙房设置在大山沟上方的一块平地上，依旧是我、老戴和小李三人搭档。刚将伙房安置妥当，老兵退役工作便拉开了帷幕。去年部队进行整编时，医院有32名老兵离队，今年又给了26个退役名额。在我们班里，老戴已确定复员，负责喂猪的小高也在退役名单之中；中灶和病员灶那边，也有好几位老兵即将离开。如此一来，大灶炊事班就仅剩下我和小李两个人。

送老戴他们离开部队的那天，每个人眼眶湿润，手中紧攥着彼此的联系方式，千言万语都哽在喉咙里，满是不舍。

老兵走后，大灶伙房三十多人吃饭的重任，全落在了我和小李肩上。李排长找到我，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小高走了，喂猪的活儿你得接下来。”我和小李进行了分工，小李以做饭为主，我负责喂猪。每天提前喂好猪，然后到伙房帮忙烧火做饭。虽说从早到晚忙个不停，脚不沾地，但我们俩配合十分默契。偶尔有空，还能打上一会儿乒乓球，也算是在忙碌之中偷得几分乐趣。

可新的难题很快便接踵而至。部队换防时未携带玉米面，新营区这边也没有留存，即便加上计划内的配额，数量也是少之又少，根本无法满足需求。当时，伙房养着5头猪，每天需要消耗大量饲料。仓库里倒是堆放着一些萝卜，然而只喂萝卜，猪根本不肯吃。它们凑过来闻上几下，便甩着尾巴扭头走开，即便饿得“哼哼”直叫，也不愿进食。我尝试将萝卜放入大锅中煮熟，撒上些盐拌匀，可猪依旧毫无胃口，只是远远地望着。

更可气的是，有一回我刚把煮好的萝卜倒进石槽，一头猪突然用力一拱，只听“哐当”一声，整个石槽竟翻进了猪圈内的水坑里。没办法，我只好挽起裤腿下到水里去捞。坑里的水没过了膝盖，还混着猪粪猪尿，那股腥臭味直往鼻子里钻，让人恶心发呕。我穿着高水靴刚一下去就灌满了水，弯腰搬石槽时，水位几乎要漫到嘴边。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石槽搬上来摆好，没想到另一头猪又将石槽拱了下去，明显是在对这“伙食”表示不满。我又气又急，干脆找了段粗铁丝，把石槽牢牢地固定在地面上，这才总算制服了它们的“小脾气”。

一天，意外发生，一头饥饿的猪翻过猪圈墙跑了出去，猪圈周围除了山沟就是大山。怎么办？李排长立刻命令供给排全体出动找猪。不知过去多少时间，终于在一个山沟里找到这头猪，在大家的围堵下抓住赶进猪圈里。有人出主意，防止猪再越墙，猪前后腿中间栓根绳子，还真好用，再没有发生猪越墙的事件。

正当我为饲料发愁时，营区内住着的一户老乡于大爷，听闻我们喂猪缺乏饲料的困境，主动找上门来，“小张，我家有一些猪饲料，你们先拿去用。”我向李排长请示后，得到了先用着、日后归还的许可。这一举动顿时解决了大难题。

此外，我每天都会挑着水桶前往各个伙房，将他们剩余的泔水挑回来，掺和着萝卜喂给猪吃，这也额外解决了一部分饲料问题。

通往医院院部的石阶路。

医院院部

四月初的某一天，李排长通知我前往郭副院长办公室。我推开门，郭副院长面带微笑地站起身来，语气和蔼可亲：“小张，你在供给排的工作表现十分出色，领导和同志们都很满意，接下来，你的工作有调整，组织决定安排你去卫训队学习，希望你在卫训队刻苦努力，成为一名优秀的卫生兵。”

听到这话，我的心猛地“咯噔”一下，紧接着一股狂喜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去卫训队学习成为卫生员，这可是我一年多来的梦想，没想到真的要梦想成真了！我立刻挺直身子，大声表态：“请领导放心，到了卫训队，我一定努力学习，绝不辜负组织和领导对我的培养与信任！”可转念一想，又忍不住问道：“那炊事班怎么办？现在就只剩小李一个人，我要是走了，他能忙得过来吗？”郭副院长微笑着摆了摆手，说：“卫训队离医院不远，上课时间大多在前两个小时，做饭要晚一些，这段时间你先去上课，下课后再回来帮小李一把，新兵很快就会到的。”

我返回炊事班，将这个消息告知了小李。小李听闻此言，眼圈瞬间泛红。他紧紧攥住我的手，声音略带哽咽地说道：“你能够去学习卫生员，我既羡慕又嫉妒，不过这都是你凭借自身努力争取来的，真心为你感到高兴！”言罢，我们二人情不自禁地拥抱在一起。

两周之后，新兵小吕前来报到，接过炊事班的工作，我也终于能够安心去卫训队，开启全新的学习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