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11越南🇻🇳吉婆岛，河内龟塔

走遍中国－陈泳

那天傍晚，我沿着还剑湖慢慢走着，天空正被夕阳染成一片温柔的橙红。云层低低地浮在天边，像被谁轻轻揉开的颜料，一层叠着一层，从炽烈的金橙过渡到柔和的淡紫。湖面安静得如同一面镜子，把整个天空都揽入怀中，连远处龟塔的轮廓也清晰地倒映在水里，仿佛另一座塔正生长在湖底。那座小小的尖顶塔静静立在龟丘岛上，四角飞檐在晚霞里显得格外玲珑。我忽然明白，为什么当地人说它“白天看形，夜里看意”——此刻的它，不只是建筑，更像一个守望者，在日暮时分轻轻唤醒这座城市的诗意。

换个角度再看，湖的另一侧风更轻了些。天色渐变，橙红慢慢褪向淡蓝，像是谁悄悄抽走了火光，留下余温。湖面上有艘小船缓缓划过，划出一道细长的波纹，把倒映的塔影轻轻撕开，又缓缓合拢。龟塔依旧矗立在中央，不言不语，却成了整片风景的锚点。我站在岸边，忽然觉得这湖不大，却刚刚好——大到能装下整片晚霞，小到让你无论站在哪一隅，都能一眼望见它。

第三次经过湖边时，太阳已快沉入地平线。天空像被点燃了一般，从橙到紫，层层晕染，龟塔的剪影在光里愈发清晰。它不高，却挺拔，檐角微微上翘，像在回应晚风的低语。塔身倒映在湖中，上下对称，仿佛天地在此刻达成了某种默契。我掏出手机想拍下这一幕，却发现镜头总少了点什么——是那种站在风里，看着光一点点褪去的静谧感，是只有亲临其境才能体会的温柔。

湖边有位女子站得很安静。她穿着一件迷彩外套，戴着眼镜，长发被晚风轻轻撩起，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她没有拍照，只是望着湖心，像是在等什么，又像是什么都不等。我悄悄从她身旁走过，忽然觉得，她和这画面融为一体——不是游客，而是这黄昏的一部分。龟塔在远处，她在近处，而夕阳，正把我们所有人轻轻包裹。

日落最浓烈的那一刻，整片湖水都泛着金红的光。云朵像是被点燃了，层层叠叠地铺满西天，龟塔在这样的背景下，显得格外壮丽。它不再是白天那个小巧的建筑，而像一座从传说中走出的守望塔，沉默地立在水中央。湖面倒映着它的身影，也倒映着整片燃烧的天空，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场黄昏点燃了。

太阳一点点沉下去，湖面的金色光辉却愈发浓烈。远处的龟塔在晚霞中轮廓分明，像一幅剪纸贴在天幕上。我坐在湖边的长椅上，看几只鸽子从塔边飞起，扑棱棱地掠过水面，又消失在暮色里。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这座塔的存在，不只是为了被观赏，更像是为了提醒人们：在喧嚣的城市里，总还有一处安静的角落，等着你停下脚步，看一场日落。

夜幕将至，湖边的灯光开始亮起。龟塔身上打上了暖黄的光，通体透亮，像一盏浮在水上的灯笼。它的影子在湖中轻轻摇曳，与天上的星光呼应。我听说，这塔建于1884年，曾几经修缮，却始终守着这片湖。如今它不再有实际用途，却成了河内人心中一个温柔的符号——像一位老友，年年岁岁，陪你看尽春秋。

又一个黄昏，我特意绕到湖的南岸。夕阳正把塔身染成一道深色的剪影，电线从远处的输电塔延伸而来，横跨天际，与龟塔的轮廓交织成一幅现代与传统并存的画面。可奇妙的是，你并不觉得突兀——人工的线条与自然的光影，在这一刻达成了某种和谐。湖水依旧平静，倒映着这一切，仿佛在说：城市在变，但有些美，始终未改。

第三次看日落，我带了杯越南咖啡，坐在湖边慢慢啜饮。天空的色彩愈发丰富，从橙红到深蓝，像打翻的调色盘。龟塔静静立着，仿佛也沉浸在这渐变的光影里。远处的建筑轮廓模糊了，唯有它清晰可见。我忽然想起导游说过的话：“还剑湖不大，但你走一圈，会看到十种不同的龟塔。”——原来，它不只是一座塔，而是这座城市在不同时刻留给你的不同记忆。

当夕阳终于完全沉入地平线，天空变成一片深红，湖面像铺了一条发光的路，直通向龟塔脚下。塔的剪影在红天背景下格外突出，像一位沉默的守夜人。我站了很久，直到风开始变凉，湖边的灯笼一盏盏亮起。那一刻，我忽然懂了为什么人们总爱在黄昏来这儿——不是为了拍照，而是为了在一天将尽时，与自己、与这座城市，轻轻说一声晚安。

第二天，我在老城区偶然遇上一场热闹的庆祝。街头挂着红底黄字的横幅，写着“CHÚC MỪNG NGÀY NHÀ GIÁO VIỆT NAM 20 tháng 11”，人们手捧鲜花，笑容灿烂。原来那天是越南教师节。看着他们欢快的身影，我忽然觉得，这座城市的温柔，不仅藏在湖光塔影里，也藏在这些朴素而真挚的日常庆典中。

离开河内前，我最后一次绕湖而行。导游说，还剑湖不过两公里，却能让你看尽龟塔的千面风情。果然，白天的它通透轻盈，夜晚的它玲珑梦幻，像极了杭州的三潭印月——湖中有塔，塔中有光，光中有梦。它不能登临，却因此更添几分神秘。我站在湖边，望着那座小小的塔，心想：或许最美的风景，从来都不是用来抵达的，而是用来回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