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贫往事忆时浓，窑上铺的那抹“万”缕暖阳，—学峰书记特困村扶贫记

艾和兵

当浠水的晨雾漫过团陂镇72个自然村的田埂，窑上铺村的土坯房檐还凝着露时，万学峰的胶鞋已经踩进了村头的烂泥里。那是2016年的春，风里还裹着冬的余寒，他作为团陂镇党委书记，他毛遂自荐把“帮扶特困窑上铺村的重任扛在肩上。大部分时间扎在村部那间漏风的瓦房办公。从此，近八万人口的镇务和一个特困村的生计，像两根麻绳，拧在了他的肩头。 扶贫政策，是念给穷根的“经” 窑上铺的穷，是攥在骨缝里的。第一次全村大会，老人们蹲在墙根抽旱烟，年轻人裹着旧夹克闷头不响——“政策是纸上的字，填不饱肚子”，这话像石头，砸在万学峰脚边。他没急着辩解，揣着印着“国家扶贫九大类政策”的手册，揣着笔记本，开始了“户户敲门”的日子。赵老汉家的房梁裂着缝，他蹲在门槛上念“住房安全政策”，笔在本子上划：“这房得修，补贴按人头算，你家三口，能补八千。”何大爷家的孙娃攥着半截铅笔抹眼泪，他摸出随身带的《教育资助细则》：“学前补一千，义务教育免学杂费，住校生小学一年补六百——娃要是考上高中，免学费还奖两千五，大学有贷款有路费，咱不能让娃输在学堂门口。”从住房到健康，从产业到生态，他把“九大类”拆成“柴米油盐”的碎话，把“补贴金额”算成“秋收能添多少斤米”的实账。 半个月后，村头的晒谷场上，老人们的烟杆敲着鞋底笑：“万书记的‘经’，念到咱心窝里了。”没人知道，那些“心窝里的话”，是万学峰在村部瓦房里熬了多少夜读、记、录出来的。窗外的月亮挂在山尖，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墙上，像棵撑着瓦房的树。桌上的笔记本越积越厚，纸页里夹着的不仅是政策，还有窑上铺每一户的“柴米油盐”——哪家的娃该交学费了，哪家的房该修了，哪家的地能种啥，都像星星，嵌在那些酣畅的字迹里，亮得很。 六百只白鹅，驮起一个家的分量 李细腊家的土灶，冷了快半年。五口人挤在两间破房里，债台高筑的日子，连炊烟都透着苦。万学峰第一次进门时，李细腊正蹲在墙角磨镰刀，刀刃豁了口，像他皱巴巴的生活。“养鹅吧，” 万学峰的话，让李细腊攥镰刀的手顿了顿。5000块钱的垫资，是他担保帮借的；600只白鹅苗，是他跑了江苏浙江交界的养鹅场，蹲了三天选的“成活率最高的种”。可天不遂人愿，那年夏天，窑上铺闹起了连阴雨，气温像坐滑梯，鹅苗死了近四成。李细腊蹲在鹅棚边哭，粗糙的手掌一下下抹着脸，指缝里还沾着鹅苗身上的绒毛——那绒毛白得晃眼，像他刚燃起又灭了的希望。万学峰蹲在他旁边，胶鞋尖蹭着泥地里的死鹅苗，声音压得很低：“没死的都是命，咱好好养。”夜里守鹅棚时，万学峰跟着李细腊蹲在马灯旁，蚊子围着灯芯转，他随手抓过一把稻草扇着，裤腿卷到膝盖，露出被蚊虫叮得通红的疙瘩。“你看这只，”他指着棚角一只扑腾着翅膀的鹅苗，“脖子伸得直，肯定能长到十二斤。等卖了钱，咱给棚子搭个水泥顶，明年多养两百只。”李细腊看着他被马灯映得发亮的眼睛，忽然觉得手里的饲料盆，沉得有了分量。他跟着学拌饲料，跟着守夜防黄鼠狼，甚至托人从县城捎来“防寒保温膜”裹住棚子。秋深时，活下来的鹅长到了十斤重，万学峰攥着手机打了一下午电话，把武汉黄陂的聚园养殖场老板“磨”到了窑上铺。9月3日，350只白鹅被装上卡车时，李细腊数着手里的钱，指缝里的泥都在抖——那笔钱，不仅还了债，还添了新瓦。后来有人算，这户人家脱贫的日子，比计划早了整整两年。万学峰只笑：“鹅是活的，日子就得让它活起来。” 书包与学费，是给孩子的“光” 窑上铺的孩子，眼里常蒙着一层“怕”——怕读不起书，怕像父辈一样困在山里。万学峰见不得这眼神。何莉是个智力障碍的女孩，2009年生的娃，六年级就因跟不上课辍了学，天天蹲在自家门槛上数蚂蚁。万学峰听说时，正顶着大太阳查饮水工程，鞋上的泥还没擦，就往镇中心学校跑。“她是窑上铺的娃，义务教育就得有她的份！”他敲着桌子跟校长商量，当天下午，学校的老师就背着课本，踏进了何莉家的门。后来何莉能跟着写自己的名字时，她爷爷攥着万学峰的手，眼泪把他的袖口打湿了一片。2017年正月，万学峰在村头撞见何子钰，看见她的书包磨破了边，露出里面皱巴巴的作业本——纸页上的字写得挤挤挨挨，笔芯快用完了，最后几行是用铅笔头描出来的淡痕。女孩见了他，攥着小手往身后藏，瘦得像根豆芽的身子往墙根缩，眼里的怯意裹着冷。万学峰蹲下来，从她书包里摸出作业本:“作业写得挺工整，在哪上学？”何子钰捏着糖纸不说话，指尖的冻疮裂着小口子，等何其生扛着锄头赶过来，万学峰知道她是九组贫困户何其生的孙女何子钰，万学峰回到镇上，托镇政府常驻特困村干部杨明在自己的工资内抽出1000块钱托镇政府常驻特困村干部杨明送到何其生家中并分咐:“这钱是给娃买笔买本的。”自此以后万书记每月资助何子钰读书生活费1000元，直到她高中这一送，就是三年。2019年何子钰考上湖北中医药大学时，学费成了新的坎。万学峰没吭声，从工资里拿5500元替其交了学费，又在镇里发起捐款——机关干部你五十我一百，凑了6800元。送何子钰去武汉那天，车开出村头，女孩从车窗里探出头喊：“万叔叔，我毕业了回来帮村里！”万学峰站在路边，风把他的头发吹得有些乱，眼里却亮得很。扶贫的往事，像巴水河的水，淌过窑上铺的田埂，也淌在那些被改变的日子里。而万学峰的身影，就像那河岸边的树，把根扎进了这片土地，也把暖，留在了每一个被照亮的日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