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亡国之都”的独特气质——《南京传》（叶兆言著）读书笔记

谷振国

　　从央视节目《文学的故乡》中知道了作家叶兆言，一半是因为节目隆重介绍，一半是因为这座城市里有牵挂的骨肉，购买了他著作的《南京传》。

　　这本书可以看作是作家叶兆言以文学笔触书写的历史随笔，他以南京为叙事基点，串联起从东吴到民国近两千年的中国历史演变。作者以举重若轻的史观和饱含诗意的文字，揭示了南京作为“亡国之都”的独特历史命运与文化气质。

全书510页，共9章35万字，可谓是一本厚重的书。读完全书，掩卷而思，书中两句有些诗意的话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也认为这是最能表达南京这座城市历史特点的书眼：

“南京从来都是一个能在乱世中获得机会的城市，它永远是某个王朝逝去的背影，同时也可能是一个失败王朝的避难所。”

“亡国成为南京不断演奏的主旋律，成为这个城市的笑柄。”

这两句话道出了南京在中国历史中的独特位置——一座与终结、失败、挽歌紧密相连的城市。

　　南京的历史机遇，似乎总与乱世紧密相连。六朝时期，永嘉之乱使晋室南渡，建康（南京）一跃成为华夏文明的中心；明初，朱元璋选择在此定都，开创了汉族王朝最后的辉煌；民国时期，孙中山也将首都定于南京，试图在这片土地上重建现代中国。每一次崛起，都伴随着北方王朝的崩塌与混乱。南京如同历史轮回中的避难所，收容那些被迫南迁的政权与文明。然而这种“机遇”背后，也埋下了失败的种子——这些南迁政权多半已是强弩之末，偏安一隅的苟且往往成为其最终命运。

　　所以，“亡国”作为南京不断演奏的主旋律，几乎成了一种历史诅咒。从东晋的覆灭，到南唐李后主的“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从太平天国天京陷落的惨烈，到民国政府在此经历的屈辱与败退，南京见证了太多王朝的终结。所以，作者直言这是“城市的笑柄”，这种表述并非轻蔑，而是饱含痛感的清醒认知——在成王败寇的历史叙事中，南京似乎总是站在失败的一方。

　　然而，我们也发现这种“失败”不是没有价值。当北方中原王朝在铁骑与战火中更迭时，南京保存了文明的种子；当强悍的征服者横扫中原时，南京的脆弱与失败反而成为文化延续的温床。六朝的文人气质，南唐的婉约词风，民国的开放包容，这些文化上的辉煌恰恰是在政治失败的阴影中绽放的。

　　现在，我们游览南京，秦淮河的灯影，明孝陵的石像，中山陵的台阶，似乎南京的每一处景观都在诉说着过往的辉煌与陨落。这座城市没有北京的帝王之气，没有西安的盛世雄风，但我们会感到它有着更为复杂、更为深刻的历史层次感。

　　阅读了叶兆言的《南京传》，当我们再站在今天的南京街头，既能感受到脚下层层叠叠的王朝废墟，也能看到生机勃勃的现代都市，或许能够理解叶兆言笔下的深意：南京的伟大，不在于它曾经拥有过多少权力，而在于它能够容纳如此多的失败与终结，并将这些转化为自身不可复制的文化气质，南京的“笑柄”恰恰成了它的荣耀，它的“亡国”主旋律奏响的是一曲关于文明韧性的深沉赞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