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晨

自由驰骋

　　十一月的晨雾还没褪尽，风里浮着桂子的余温，混着草木的清寒，漫进天长奥林匹克健康公园的每一处缝隙。我和夫人踩着薄露出门，原也没想过要走哪条路，只循着秋的气息，慢慢往林深处去。

　　最先碰见的是枫香。掌状三裂的叶子正浸在秋阳里，绿的底色上晕着橙红，像谁不小心打翻了胭脂盒，把颜色揉得匀净又透亮。夫人弯腰拾起一片，边缘微微卷曲，叶尖带着点未褪的鹅黄，叶柄处又泛着浅绿。她用指尖捏着叶柄，腕上的红玛瑙镯滑下来，暖红的玉色衬着橙红的叶，倒像是秋把最艳的两笔，都落在了她手边。逆光看时，叶脉细得像金线，叶肉里的红晕透着光，她轻声说：“这叶子，像浸了光的纸。”

　　不远处的池杉立得挺拔，细尖的针叶簇在小枝上，深褐里裹着暗绿，像攒着一把把细针，透着股利落的锋芒。风过处，针叶簌簌落下，铺在脚边，踩上去脆生生的响。夫人伸手碰了碰叶尖，又赶紧缩回手，笑着说：“这树性子烈，连叶子都带着劲儿。”阳光斜斜地穿过来，针叶的影子落在青砖上，细碎又晃动，像撒了一把流动的碎银。

　　紧挨着池杉的落羽杉，却是另一番模样。针叶软绒绒的，铺在枝上像松松的棉絮，颜色是焦糖混着浅金，温温柔柔的。夫人抬手抚过枝桠，针叶轻蹭着掌心，带着点微凉的软润。“你看这树，倒像个温顺的性子，”她转头看我，“和池杉凑在一块儿，倒像是秋的两种模样。”枝叶交错间，晨雾渐渐散了，光与影织成一张软网，把人裹在里头，连呼吸都变得缓了。

　　沿途偶见几株丁香，细瘦的枝桠上只剩几片浅黄的叶，晃晃悠悠地挂着，没了盛夏紫花的浓烈，只剩几分疏朗的清雅。风一吹，一片枯叶落在夫人肩头，她随手拈起，夹进随身的小本子里，轻声道：“就算是配角，也藏着秋的味道。”

　　无患子的叶铺了满地，长椭圆的形状，黄得像浸了蜜，踩上去咯吱作响，像秋在脚下哼着小调。我拈起一片，掌心还留着点未褪的青，那是秋没舍得染透的小心思。

　　其实也没走多远，不过是在几株树间徘徊，看叶的颜色，听风的声音，和夫人说几句零碎的话。秋晨的阳光慢慢爬高，雾散了，天蓝得清透，林子里的气息越发清爽。原来秋游从不是赶路，而是这样，在一片叶、一阵风里，把时光放慢，让秋意悄悄浸进心里，也浸进彼此相伴的闲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