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

桐汭拾光

岁至小雪，天地骤然敛了锋芒。北风卸去凛冽，化作指尖绕缠的柔。

气温悄然回升，恍惚间竟有初春的清润。路过那片四季桂时，苍翠的叶色浓得化不开，细碎的花苞藏在叶间，三两朵嫩黄破萼而出，风过处，香气缠上衣角，忽然便生出一念：想被这日光细细晒透，连骨缝里都浸着暖。

护城河的水纹在风里轻漾，柳枝的倒影铺在水面，如云中裁下的锦缎，疏疏落落织着天光。抬头是高远的蓝，冬日的林木褪去繁叶，枯枝瘦影将天空割成不规则的碎片，光从缝隙里漏下来，落在肩头暖融融的，竟让人忘了是冬。

枝叶间的光影斑驳摇晃，心也跟着静了。冬日虽有萧瑟，天地却藏着别样的远意——这般好日光，实在愧于只守在屋内。对着光眯起眼，随手按下快门，照片里的光影竟有意外的惊喜：原来这人间，从未缺过光。

在这样的冬日里，总容易在不经意的瞬间，撞见光阴缓慢流动的痕迹。我的四季都写在文字里，朝朝暮暮的流转，日子悠悠然铺展，时光便也这般在笔下悄悄溜走，不留痕迹，却满是安然。

小雪了，盼一场雪落，覆住尘世的喧嚣，岁月常安常暖。此时最宜煮一壶热茶，就着日光，读一读林徽因的《静坐》：

冬有冬的来意，

寒冷像花——

花有花香，冬有回忆一把。

一条枯枝影，青烟色的瘦细，

在午后的窗前拖过一笔画；

寒里日光淡了，渐斜……

就是那样地，

像待客人说话

我在静沉中默啜着茶。

冬有冬的来意，我亦有我的欢喜。让心跟着光阴慢下来，脚步慢下来，目光也慢下来，在这小雪时节，安顿身心，安于当下的每一分暖。岁至，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