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富林稻田飘香2025/10

杨力

<p class="ql-block">先前只顾着看那白墙黛瓦、朱廊画栋,竟将这一片最磅礴、最烂漫的景致险些错过了。离了那建筑群,信步向西,眼界才一放开,整片整片的金黄,便不由分说地、哗啦啦地一下子涌入眼帘里来,心里来。那是一种怎样的黄呢?不是初春嫩柳那种怯怯的、含着青的淡黄,也不是秋菊那种孤高的、带着清冷的明黄。它是厚重的,温润的,像一大块熔化了而又骤然凝固了的阳光,又像一匹从天上直泻到地下的、厚墩墩的丝绒。秋风是没有声音的,但掠过这稻田时,便有了形状。你看那稻浪,一层赶着一层,温柔地、却又执拗地向着天边涌去。那沉甸甸的稻穗,密密地攒着,像顽童挤作一团,低着头,仿佛在窃窃地诉说着成熟的秘密。于是,那沙沙的、簌簌的声响,便不再是风,而是这千万颗谷粒集体的、满足的叹息了。目光顺着这金色的海浪往前推移,直到田埂的那一头,便瞧见了它——那头由竹藤编成的老牛。它静静地站在那儿,仿佛是刚从这稻田的深处踱出来,正要举步,却忽然被时光定格了一般。匠人的手艺是巧的,那藤条的每一道弯曲,都恰到好处地勾勒出牛身的健硕与筋骨的力道;它微微低着的头,那向前的犄角,都带着一种温顺而又坚韧的神气,活灵活现的。它不像宫殿门前的石狮,带着拒人千里的威严;它就是这样亲切地、默然地站在田头,成了这稻田最忠实的守望者。这竹藤的老牛与这金黄的海,是一体的;它们是这土地上最古老、也最永恒的故事里的两个主角。</p> <p class="ql-block">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香气,是没法子用言语去细细分辨的。它不像花香那样娇媚,也不像草香那样青涩。它是一种朴素的、厚实的香,是泥土被太阳晒暖了的芬芳,是谷粒将浆汁酝酿成固态的醇香,是光阴与劳作共同酿造出的、一种让人心安的味道。这香气,不单是闻到的,竟像是能用眼睛看到,看到它是那金黄的色彩里蒸腾出来的氤氲;又能用手触到,触到它那饱满而又微凉的颗粒感。它无所不在地包裹着你,从你的头发丝,一直到你的肺腑里。我忽然觉得,先前所赞叹的那些亭台、廊榭,纵然精巧,终究是带着些人工的雕琢,是文人笔下的诗意。而眼前这片稻田,这头竹牛,却是一种更原始、更磅礴的诗,是生活本身挥毫写就的。它不同你讲什么玄妙的道理,只是这样坦荡荡地、丰沛地展现在那里,便足以让一颗飘忽的心,忽然间沉静下来,落到这实实在在的土地上。来时只记挂着历史的沉静,却忘了这天地间最本真的秋日献礼。此刻,这稻谷的飘香,这竹牛的憨态,竟比任何画栋雕梁,都更让我感到一种由衷的、满满的欢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