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书

龚飞

小雪书 小雪如诗，是冬的低语，是天地间最温柔的约定。它携着清寒而来，却藏着对春的期盼，让每一寸时光都浸满诗意与宁静，唤醒人们心中最柔软的角落。 一今日，十一月的第二十二个晨昏，太阳行至黄经二百四十度，天地把一把名为“小雪”的钥匙，轻轻插入季节的锁孔。门轴微响，万物应声而落——落进更深处，落向更静处。你听见了吗？那极轻极轻的“咔哒”一声，便是冬之扉页正式翻开。 二雪尚未盛，雨尚未绝，天庭与后土却已在暗中交割。虹藏不见，是神女收起了七彩的披帛；天气上升，地气下降，是阴阳两仪互相颔首、揖别，自此各守其界，不再缱绻。于是，草木屏息，百虫俯身，山川把澎湃的心跳悄悄调成了低频。万物进入“无为之冬”，却并非死寂，而是一种更宏大的孕育——像古琴曲里那个长长的“泛音”，余韵不绝，空空处自有雷霆万钧。 三小雪，是冬夜的信差，也是冷与暖的媒人。它把寒潮写在北风的信封里，却偷偷在邮戳上留下一枚温软的吻；它让湖面结成薄冰，又让冰层下潜伏着来年三月的涟漪；它令街灯缩着脖子，却让窗内的橘黄灯火愈发辽阔，像一方小小的金色湖泊，泊住所有晚归的舟楫。 四若逢小雪，最宜围炉。不必珍馐罗列，只一盏淡酒、一撮新茶、两三知己，便可与整个冬天分庭抗礼。酒未温，言语先暖；茶未沸，目光已熟。窗外或许飘起细雪——像谁不小心打翻了盐罐，又像天庭在悄悄腌制一匹素绢。此刻，人间所有宏大的叙事都退得很远，只剩“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的古老邀约，在唇齿间回甘，在血液里点灯。 五小雪也是祝福的节气。农人抬头，看见的不是雪，是“兆”；孩童伸手，接住的不是雪，是“糖”；诗人闭目，落在眉心的不是雪，是“词”。于是，我把祝福写进一朵虚构的云，让它自高空缓缓拆封——第一片，祝你卸下半载风尘，仍保有一枚滚烫的核；第二片，祝你历经寒潮，仍能把日子搓成一根引火的绳；第三片，祝你行至旷野，仍有星斗为你掌灯；第四片，祝你偶遇小雪，仍肯为一人举杯，仍信世间有白首。 六秋去冬来，不过是岁月在换一件更厚的衣裳；雪降雪藏，不过是天空在替大地保存一次深呼吸。让我们也学天地，把喧嚣收进袖口，把浮躁埋入树根，于更冷处，守更热的心；于更深处，做更长的梦。 七小雪，小雪，你且轻轻落——落在瓦当，便是岁月添了一枚薄薄的印章；落在眉睫，便是人间多了一缕凉甜的吻；落在今夜我的纸上，便是一封未寄出的长信，字字生火，行行生春。 而我，愿做那最后一片不肯融化的雪，伏在你窗前，以一生纯白，守你万紫千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