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筋草（中篇小说之五）

老曰兔

（二十一）三姑原在县中上过高中，有一定的人脉。在县医院，也有她当年考上医学院校的高中老同学，在承祖苏醒过来后，医学这一块就用不着她多张罗了。除了管孩子的生活料理外，她用手机联系老同学，把情况反映到公检法部门，县刑侦大队也接到派出所的报告。公安部门意识到，这不是交通肇事，而是一起故意杀人未遂导致被害人身体严重受伤的案件，其性质相当恶劣。当即组织起专案组，对这名外号“黑狼＂的王兴浪展开调查。小马这几天除了给爱颖送货外，其它业务一概不接。他从事这项行当多年，认识的人也不少。有个好哥们告诉他，说便宜宝超市老板娘兴姑的弟弟，从来没有去深圳打过工，明显是在撒谎，欺骗公安，想转移视线。他打听到兴姑的娘家在邻县王家岙，就与爱颖商量，除了每周仍帮他送货一次，其余时间去王家岙打听兴浪的下落。王家岙虽说在邻县，但实际距离张家畈只有二十五公里，小马通过朋友张强介绍，买了些礼物，开着三轮货车，到王家岙村里一位叫李群的中年木工家中去拜访。这李群见是铁哥们张强介绍过来的，非常热情地接待。专门宰了土鸡，与他喝着当地有名的土酒叫铜山烧。两人年龄相仿，聊得很投机，香烟是你发我打，好不热闹。慢慢地聊到正题，农村里的木工，经常走东家串西家揽活，信息也很灵通，就连兴姑的娘家扩建房舍，他也去干过。据李群讲：这黑狼根本没有去深圳打过工，只是与小兄弟去那儿转了一下，就凭他那点文化，高科技企业根本瞧不上他，三班倒打螺絲他又怕苦不愿干。宁波那边，他倒是真的去打过工，可能与老板起了矛盾就回家了，目前听说与人在一起做铝合金门窗的生意，他没有手艺，主要是在帮着拉业务，跑销售。此人气眼不坏，脾气暴，还经常帮朋友打抱不平，至于目前在不在家，他也不知道。李群叫小马在他家住几天，不要出头露面，以免打草惊蛇，待他去打探一下消息再说。第二天，李群去了王兴浪家，假装说，他做木工有户人家，需要做许多铝合金的物件，不光是门窗，还有楼梯和阳台露台栏杆之类，业务量很大。兴浪爸说，这小畜生做生意做不好，又跑去外面打工了。问他儿子手机号码，说兴浪老手机丢了，等他买了新手机再和你联系。李群看出老头在撒谎，就说：“人家工程时间紧，兴浪若是没空，就祘了，我找别的厂家去，说完留下电话号码就走了。李群回家后告诉小马，兴浪确实不在家，给他父亲留了电话号码。小马有些心急，半夜起来，蹲在黑狼家不远处观察，确实没发现有什么动情。一连三天，小马都去蹲点，均没有什么进展。不料第四天早上，李群的电话响了，黑狼在电话中说，想接这笔业务，请李大哥帮忙约东家谈一下。李群与小马说了，小马很高兴。考虑到县刑侦大队抓捕方便，小马约在当天晚上6点，在本县的黄潭镇欢乐酒馆与王兴浪见面吃饭谈业务。 （二十二）小马对黑狼的长相不是很熟悉，约李群一同前往，李群考虑到是同一个村的人，害怕今后给家庭带来麻烦，就推辞说晚上另有按排，还告诉了小马王兴浪的长相：二十多岁，比你矮一点，胖瘦与皮肤与你差不多，与你还有点象，牙齿有点龅。下午四点，小马就开着三轮货车到了黄潭镇，在杂货店买了3米长线绳两根，一圈宽塑胶带，在烟酒铺买了包利群香烟、两瓶铜山烧，分两袋装着。就去了欢乐饭店等候，这家小饭店以前小马经常来，与老板高大头很有交情。小马有时带上个小姐来吃饭，老板专门按排个无窗又僻静的秘密包厢，上完菜后，服务员就不去干扰了，小马在里面听其尊便。有时小马与小姐喝酒喝到兴起，就在包厢内的沙发了玩起了浓情密意的二人转，就祘是演译成欢乐的交响曲，高大头也装作不知。六点左右，酒店门口来了辆白色的摩托车，驾驶者身着白衣，头戴白色头盔，口戴白色口罩，只是鼻梁上架的是黑色的墨镜，穿的也变成长袖了。小马也不是个一般人，心想：这小子反侦查能力可真强，跟犯罪时换了个人模狗样，怪不得刑侦大队至今还没有信息。肯定是他！迊上前去握手：“王老板辛苦了，久仰久仰＂！黑狼环伺了一下周围，见没有其他情况，就跟着小马进了高大头的秘密包厢。高大头心中纳闷：今天怎么是个男的，难道这光身马还有同志间的爱好？与我有屁关系，赶紧叫服务员上菜。黑狼进了包厢，这才摘下头盔，除去墨镜，口罩，一笑就露出龅牙，两只小眼乌溜溜地转。满头的间染式长发剃成了板寸头。包厢里有空调，他那长袖，也用不着脱，凭小马这半生的阅历，没见到纹身，不脱也认准了就是此人。小马递上利群烟，黑狼自己掏出打货机点上了。开口问：“老板贵姓？尊姓大名“？“免贵姓马，就是这儿黄潭镇人。因家里房子还未完工，乱得很，就在这儿边吃边谈，这儿安静＂！服务员上来四个菜，也就普通的花生米，松花蛋，一盘香茹菜芯，一个霉干菜蒸昂刺鱼，一盘炒年糕，小马打开酒瓶盖，给黑狼倒满，这一带的人不用酒杯，用饭碗喝酒，酒喝完后，因为炒年糕在这里属菜的范围，除了个别大肚汉，一般人又是酒，又是年糕，就不需要再吃米饭了。“李群给我介绍，说你们单位给人家做的铝合金门窗，不锈钢楼梯，阳台露台围栏，质量过硬，价格优惠，所以特意请你来谈谈。菜不够体面，酒可一定要喝好“！说完，一瓶同山烧斟满二碗，将其中一碗递给黑狼，双方碰了一下碗。“李木匠这话说得在理，我们公司的制作按装工艺，那可是一流的，而且收费也不贵，可称得上是价廉物美＂！半碗酒下肚，黑狼夸起了海口。“看来李群的话一点没错，我信任你小兄弟了＂！又打开第二瓶给黑狼满上。“价格的问题要现场去测量过才能谈，老哥的新房建在那里＂？王兴浪喝下一口酒，夹起一块松花蛋。“离这儿不远，等酒喝完就带你去，现在先把酒喝好”！两人又碰了一次碗。两碗酒下肚，黑狼的脸色有些发青，嘴也没那么谨慎了。小马比他大十几岁，故意挑起一些色情话题，两人都未婚，反而更加无所顾忌。“王老板对花路喜不喜欢？我是隔三叉五要去放松一下，我玩女人，不看长相，只看胸和屁股，胸大，掐起来肉感强，屁股大，撞起来舒服＂！小马故意往女人这方面的话题引，以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使黑狼卸去心理盔甲。“英雄所见略同！我也喜欢这两样，毕竟，活肉越丰满玩起来越畅快，这几天心烦，也没不去玩了，老哥有兴趣，我愿陪同＂！话匣子打开，黑狼完全放松了刚到时的警惕，又喝下了一大口，小马又给他满上，第三次碰了碗。 （二十三）自从前几天在姐姐家喝酒，听姐姐兴姑谈起，因为村里有个年轻寡妇新开了超市，导致姐姐的便宜宝超市生意一落千丈。兴浪很生气，想帮姐姐一把，便说：我吃完中饭，去把她那个臭女人的破超市砸了＂！兴姑说：“不行！现在只要报110，人家警察马上就来了，你想去坐牢吗＂？于是，姐弟商量着演出了前面的那出戏，假装是交通事故，使人家孩子受点伤，她也就无力照顾超市了，非垮掉不可。兴姑告诉了弟弟承祖的相貌特征。再三关照兴浪：“千万不可莽撞行事，要小心一点，真把人家撞死了，我们姐弟两人也没好果子吃＂。可兴浪年青气盛：“撞死了也没、啥问题，交通事故嘛！大不了赔点钱＂。但真的把人家撞倒在地，还从孩子腿上压过去，事后心里还是有点害怕，再加上他姐姐打电话给他，警察已在调查他的去向，叫他千万不要回家，改头換面，在朋友家暂避一段时间，等风头过了再说。于是，他把自己那辆黑色的雅马哈与朋友的白色羚木对换，衣服也改穿白色长袖，以掩盖住手臂的纹身，长头发改成了板寸头。以为这样一来，警察就永远找不到他了。但不能老在朋友家呆着，这不符合他的性格，有钱赚的事干吗不做呢？所以，当他父亲给他打电话，说李木匠有业务介绍时，他就耐不住性子了。 （二十四）小马看着二瓶同山烧，黑狼大约已喝下了一斤二三两，面色由青转白，人在椅子上也有点坐不住了。知道时候已到，悄悄地拿起绳子，突然站起，从身后将黑狼绑在椅子背上。黑狼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两条腿想站起来，被小马按往，用另一根绳子，将他的腿梱在椅腿上，这下，他就站不起来了。两只手拚命挣扎，小马用塑胶带将他两只手绕了个严严实实。黑狼这下明白过来了，口中骂着：“你妈的X，敢来戏弄老子，你也不去江湖上打听打听，我王兴浪是个什么样的人，黑狼可是要吃人的＂！“你死到临头了！还嘴硬＂！小马借着酒劲，把陶罐型的酒瓶砸向黑狼的左肩，酒瓶碎成两瓣，黑狼尝到了滋味，不敢大声叫喊了，只是低声嘀咕：“你这个俵子养的！我与你无怨无仇，为什么绑我＂？“还无怨无仇，承祖是我的义子，现在这孩在医院昏迷不醒，被你撞成重度脑震荡，腿也断了，我整你是轻的＂！说完，又一个酒瓶子砸向黑狼的右肩，比上次还重，酒瓶碎成了十八瓣。黑狼明白，强中还有强中手，高手以外有好汉，顿时，狼性成了狗性，变得老实起来了。“你老老实实告诉我，这件亊情的来龙去脉，否则的话，今天就叫你死在这把椅子上＂！小马从黑狼的口袋里取出他的手机，放进自己口袋。上面有他与姐姐兴姑和父母亲的通话，这些可都是犯罪证据，必须保存好。小马打开他自己的手机，拨到彔视频这里，叫黑狼回答。“你为什么要怎样做？说＂！“我很少来姐姐村里，不认识路，才撞上的，纯属误撞＂。“还不老实！你找死啊“！小马火了，拿起菜盘，朝他头上砸了下去。这下，黑狼吃到份量了。“我说，我在姐姐家喝酒，姐姐说她超市的生意都被爱颖抢走了，我很生气，想警告她一下＂！“你怎么认识爱颖的儿子的＂？小马又问。黑狼不吭声。小马又一次拿起桌上的盘子，黑狼怕了。“我姐告诉我的，但真的不是想要撞死他，而是准备吓唬吓唬她孩子，让她没心思开超市＂！“那你为什么要从孩子腿上压过去＂？“我喝醉了酒，不是故意的“。“但造成了严重后果。你再不老实，有你好果子吃＂。小马知道，黑狼这种江湖混子，就是这种屌样，再问下去，也不肯完全讲真话，但至少承认了此事不是交通事故，而是预先密谋。于是给三姐通了电话，叫她通知刑侦大队，来黄潭镇欢乐酒店提人。 （二十五）县刑侦大队专案组这几天也跑了好多地方，有两人去了深圳还没回来。宁波也去了，老板说半年前他就不干了。王家岙也去过，家中父母说他不在家，又去找了村干部，并与当地派出所做了沟通，那边的派出所答应协助抓捕，至今也没有动静，正在焦虑之中，电话来了，大队长命令他们马上去黄潭镇上欢乐酒店抓捕。过了大约四十多分钟，刑侦大队的警车就停在欢乐酒店门口，高大头还以为小马他俩正在搞同志关系，打开门一看，一个被绑在椅子上，酒泛上嘴，满口白沫，有点醉眼朦胧。屋内烟雾弥漫，酒味冲人，一片狼籍。另一个正在盯着他，眼晴也有点充血，红红的，紧盯着对方，好象要把对方吞了。警察不由分说，把绑王兴浪的绳子解开，他竟然想起身逃去，被另一个警察反手铐住。小马很高兴，自己的心血没有白费，黑狼终于被公安抓起来归案了，没想到警察一转身，把他也给铐上了。“他是罪犯，我是抓罪犯的。怎么铐我呢＂？小马叫了起来。“少费话！一切都到大队部讲清楚＂！一个二杠三花的警官厉声说。小马口袋的两只手机也被搜了出来，放入警察的公文包中。“这里面可全是证据呀＂。小马又叫了起来。“我们知道，到时有你说的时候＂！二人都被押上警车，飞快地驶离欢乐酒店。高大头老板这才想起，拍着大腿：“菜钱还没付呢！今天真倒霉＂！承祖受伤以后，爱颖的超市生意反而更好了，许多老顾客对她十分同情，担心她精神上扛不住，纷纷问寒嘘暖，打探消息。爱颖每天与三姑通话，当她在电话中得知承祖已经苏醒，接腿的手术也很顺利时，心中很欣慰：你们想撞死我儿子，使我超市倒闭，没那么容易！老天爷也在帮我。但超市里的有些畅销货已经断档，需要进货，可小马又不在，说好的一周送货一次，今天手机也联系不上了，这可昨办？她向三姑请求，叫刘诺帮忙，去县城进货，顺便去看看儿子，快一周了，真想他一呀！三姑叫爱颖贴出“因进货停业一天＂的告示，同意她与刘诺一起去县城。爱颖配好货，刘诺开车，两人去了医院，三姑在门口迊接，告知她俩承祖已转到外骨科病房，一起上了楼。并对爱颖讲不能太激动，医生嘱咐承祖大脑神经受到损伤，不能承受刺激。见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儿子，真想与他抱着痛哭一场，但为了不干扰他，爱颖还是克刻住自己，用手紧紧地握住承祖：“妈妈来看你了＂！她发现承祖没有象原来那样活泼机灵了，原先红润的脸色有些苍白，目光也有些呆滞，心象刀割一样疼。跑出病房，在楼梯间大哭了一场。 二0二五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完稿 注：这次文后，将今年九月的紫薇花展览照片奉献给大家，也係我亲自所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