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七七年毕业分配,她要求把自己分配到偏远地区,离开家乡,支援大西北。个中真正原因,只有她和母亲明白。走进育才中学之后,良好的校风,富有人情味的人际关系,使她饱受创伤的心灵,得到了某些慰藉。</p><p class="ql-block"> 她勤奋工作,把自己的爱心,全部奉献给了自己的学生。因而,深受学校领导和家长的好评。在她心灵深处,有着强烈的自卑感。只有和学生们在一起,她心情舒展,有说有笑。和其他人,除了研究工作,探讨学问,她能够畅所欲言,但却忌讳闲聊。特别涉及爱情婚姻,家庭伦理的话题,她要么悄然离去,否则便装聋作哑,缄口不语。</p><p class="ql-block"> 七八年,若冰从陕师大分配到这里。这让热心的邵明丽眼睛一亮,一个英俊厚道,少年老成,一个娇小俏丽,洁身自好,多么般配的一对呀!当然,这首先要听听女方的意见。那晓得,她对玉茹一谈此事,满腔的热情,竟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玉茹只是礼貌性地冷冷道了声“谢谢”,接着表示自己暂时不想考虑个人问题,苦笑一下,匆匆抽身而去。没给留下丝毫的商量余地。</p><p class="ql-block"> 一个二十四岁的大姑娘了,难道真的还不准备考虑个人问题,还是仅仅以为她比若冰大了一岁?这可真让邵明丽一头雾水,百思不解。她哪里知道,玉茹内心难言的苦楚?自己是一个残花败柳,配不上这样优秀的年轻人啊!</p><p class="ql-block"> 幸亏三年后,学校调来了一位知心老大姐龚慕兰。在她情真意切,循循善诱,耐心抚慰下,玉茹在腹中压抑了七年的苦水,终于启开了闸门,尽情地奔泻出来。</p><p class="ql-block"> 那是周末的一个夜晚,为了让这位淳朴善良,又有才干的好姐妹,尽快走出心灵的阴影,慕兰让大刚给丈夫带了个口信,今晚就和玉茹同榻而眠,明早再回家。</p><p class="ql-block"> 玉茹在慕兰怀抱里,放声大哭了一场之后,感到心情好多了。洗漱后,两人钻进了被窝,“唧唧哝哝”,说起悄悄话来。玉茹把自己与庞慎之从相识,到轻信偷食禁果,最后上当受骗的情况,详详细细向慕兰诉说了一遍,难免又流了不少懊悔委屈的眼泪。</p><p class="ql-block">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慕兰边帮她擦眼泪,边亲切地问。</p><p class="ql-block"> “我要把自己的精力,全部奉献给教育事业。把全部爱,奉献给学生。准备适当的时候,从孤儿院领养个小女孩儿,母女相依为命,了此一生。”玉茹小声抽泣着说。</p><p class="ql-block"> “哼,听起来蛮感人的,其实,你呀,既糊涂又傻。”被窝里,慕兰用手指戳着玉茹的额头说,“教育本来是酿造文明,酿造智慧,酿造幸福的事业,你却借用她的名义葬送自己的幸福;你热忱地爱学生,学生也会真诚地爱自己的老师,如果让他们知道自己的老师在自暴自弃,他们会是怎样的心情?年轻人谁能保证自己不犯糊涂,不办错事?偶尔犯点糊涂,做点错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继续糊涂下去,错上加错。这说明,那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还深藏在你的心灵深处,像一个罪恶的幽灵一样纠缠着你,继续糟蹋着你,戏弄着你。要坚信邪不压正,一定要使自己坚强起来,自信起来。要用自己健康的灵魂把那个丑恶肮脏的幽灵,从自己心灵深处驱赶走。丑恶肮脏的是他不是你,你是受害者。爱教育事业是对的,爱学生也是对的,同时也要爱自己。你不仅不应当自卑,要自豪才对。我就不相信,这样既善良又漂亮的好姑娘,找不到真诚爱自己的如意郎君。哟,瞧这张俏丽的小脸蛋儿,不知正让多少小伙子害相思病呢!”</p><p class="ql-block"> “大姐,我都二十七了,老姑娘了,嫁不出去了。”玉茹羞赧地说,七年了,她心情还从来没有这样轻松过。</p><p class="ql-block"> “又说傻话!二十八还一朵花呢,你才二十七,还年轻着呢!听大姐的话,自信地活着,快乐地活着,还要甜蜜幸福地活着。大姐好好给你留心一下,一定要找一个能配得上我这位才女加美女的大妹子才行。”</p><p class="ql-block"> 慕兰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不过,真的给这位二十七岁的大姑娘,找一个理想的对象,也并非十分容易。难在量体裁衣,给她物色个合适的,般配的。</p><p class="ql-block"> 早晨回到家中,慕兰和丈夫谈及此事。福来真的想起一个人来,说:“你那位大学同学陈文轩问题解决没有?”</p><p class="ql-block"> 陈文轩是慕兰在中医学院读书时同年级不同班的同学,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学生。家住县城南大街,父亲早丧,母亲靠房屋出租的微薄收入,守寡把他抚养成人。中等偏下的个头儿,约一米六五上下。白白净净,斯斯文文,憨厚寡言,比较内秀。大学读书期间,曾向慕兰表达过爱意。结果得知,慕兰比自己大了十岁还有了家庭。他一脸窘态,慕兰却坦然一笑,说:“这没啥不好意思的,你就把我当你的姐姐吧,但不准再胡思乱想啊!”</p> <p class="ql-block"> 他现在是县人民医院中医科的医生,时不时地来家中看望一下这位姐姐,因而,和慕兰一家人混得都很熟。慕兰和家人去医院看病,也顺便看看他,有时也请他帮帮忙。婚姻问题,高不成低不就,现在二十六岁了,还是单身。慕兰听丈夫提到这个人,觉得可以考虑。其他条件不应当有什么问题,就不知文轩计较不计较玉茹曾受骗失身。不过,按文轩的人品和素养,如果他真喜欢玉茹的话,应当能够体谅。</p><p class="ql-block"> “嗯,也许他两个真的般配呢!”慕兰对丈夫说,“今天上午我就去找找他,但愿他们有缘分。”</p><p class="ql-block"> 后来,经过慕兰穿针引线,两个人都答应见见面儿,接触接触再说。</p><p class="ql-block"> 三个月后的一个周末,文轩把未婚妻领进了南大街自己家那个小小的四合院,将玉茹介绍给自己的母亲。四合院有三座低矮的砖瓦平房,除厨房只有一间,其余皆一明一暗。因经济拮据,西屋出租,堂屋母亲住套间内,儿子住外间。现在经济条件好转了,老太太见到未来的儿媳妇儿,决定西屋不再出租,收回粉刷整理一下,给儿子做新房。到了八二年“五·一”节,文轩和玉茹举行了婚礼。</p><p class="ql-block"> 文轩心疼媳妇儿,感到她身心曾倍受折磨,对她进行了精心的调理。现在大腹便便的玉茹,又遇到这么一个好同事周晓英。过去总觉得老天爷不睁眼,自己的命实在太苦,现在终于时来运转,遇到的尽是好人。</p><p class="ql-block"> 就在玉茹欢欢喜喜,等待做母亲的时候,晓英也甜甜蜜蜜准备当新娘子了。因为她的家中出现了新的情况,客观上对她的婚姻起到了促进的作用。</p><p class="ql-block"> 其实,这个风早散出来了。五十四岁的周明凡,将升任上级市市委常委兼市委秘书长,但只是下面传,还没见正式命令。到了十一月底,正式命令下达了。市委书记亲自给周明凡谈了话,考虑到县委书记马瑞凯同志也是刚提起来不久,新的县长还不能马上到职,又适逢年头岁尾,事情纷杂,所以要求他站好最后一班岗。到八五年春节后,把班交得利利索索的,再去市委新的岗位履新。</p><p class="ql-block"> 晓英从到育才中学上班算起,也才两个多月。她和若冰俩人的恋爱关系,已经完全公开了。尽管慕兰在舆论上有意给他们做了一些铺垫,放风说因为亲戚的原因,他们九年前就认识,由友情化为爱情,并非是从育才中学开始的,还是有人嘀嘀咕咕,笑称他们是“闪电式恋爱”。更多的人对此比较体谅,说:“袁副校长已近而立之年,好容易遇到一个心仪的好姑娘,就是进展再快点,也在情理之中。”</p><p class="ql-block"> 若冰和晓英,自从中秋月夜,池塘边,垂柳下,有了心灵震颤,飘渺欲仙的初吻之后,大有如鱼得水,相爱恨晚的感叹。校园,毕竟不是谈情说爱的公园。特别是高中时代,是人生发育成长的一个十分特殊和重要的阶段。老师的言行举止,对他们影响非常大。为人师表,首当自尊。不管他们俩人单独相处,如何你恩我爱,亲昵缠绵,在众人面前,尤其是在学生们面前,始终保持着文明端庄的形象。俩人间的言谈举止,十分检点。若冰称晓英“周老师”,晓英尊若冰“袁副校长”,丝毫不敢有失观瞻。</p><p class="ql-block"> 晓英活泼俏皮,在亲人面前喜欢撒娇卖嗲。其实,对心爱的人,感情极为丰富细腻,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从梳妆台归来,特意把带来的花生红枣放到自己的房间,在顽皮中,隐含着拳拳深情。每当夜晚忙活完了其他事情,她就拿出十几枚红枣,洗得干干净净,再拿出一把花生仁儿,用香软白净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搓去表皮,装到一个精致的饭盒里,去悄悄放到若冰的窗台上。然后,轻轻拍拍窗户,悄悄走开。到了周末,她不再回家,陪着若冰,在池塘边那课垂柳下,卿卿我我,备极綣缱,直到夜深,再一起回到学校。次日清晨,晓英再回家看望父母。</p><p class="ql-block"> 随着他们恋爱关系在学校的明朗和公开,他们之间的交往,也不再那么过分拘谨了。但他们依然坚持,不和对方在自己的宿舍闲聊,亲热。特别注意,不把私人感情,带到工作中去。私人感情是情侣,工作关系是上下级。</p><p class="ql-block"> 一次晚饭后,慕兰把他们俩人一起约了出来,在学校大门内东侧的小花园内散步。</p><p class="ql-block"> “我看你们俩人的感情已经发展得非常成熟了,是不是应当水到渠成了?”慕兰停住脚步,望着他们,抿着嘴儿,微笑着,一本正经地说。</p><p class="ql-block"> “水到渠成?”若冰一下子不知如何回答好,故意不傻充愣怔地问了一句。</p><p class="ql-block"> “就是什么时候请我吃你们的喜糖啊!”慕兰那双亲切温馨的大眼睛,继续望着若冰。</p><p class="ql-block"> “这,这,嘿嘿,”若冰不知自己应当如何表态,扭头看看晓英。希望晓英说个话,她说怎么好,就怎么好,自己这边是没有问题的。哪晓得,晓英见若冰窘得满脸通红,觉得蛮好玩,也蛮天真可爱。于是,捂着小嘴儿偷笑,故意不做声。</p> <p class="ql-block"> “你们这对活宝啊!”慕兰忍俊不禁也“咯咯”笑了起来,接着说,“我给两位提个建议如何?咱们都在一个学校,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想,如果你们认为条件成熟了,还是尽早把事办了好。这样既方便工作,也方便你们的家庭生活。”</p><p class="ql-block"> “那样大家又议论了,刚议论我们‘闪电恋爱’,又该议论我们‘闪电结婚’了。”若冰不好意思地小声说。</p><p class="ql-block"> “若冰,这你心中应当有数。大家都是善意的玩笑,故意逗你开心。你们就是今天晚上结婚,大家也会为你们高兴,为你们祝福。”慕兰又轻轻叹口气说,“尤其是若冰,马上三十岁了,最好别久拖了。”</p><p class="ql-block"> “大姐,俺若冰是五五年的,今年才二十九岁啊!没三十岁。”晓英把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对着慕兰说。</p><p class="ql-block"> “现在十一月底了,我说他明年三十岁了。”慕兰含笑解释说。</p><p class="ql-block"> “那干嘛一定要等到明年结婚呢?!”话一出口,晓英立即感到自己的话说急了。于是羞得捂住脸儿,蹲下身子“咯咯”地笑。</p><p class="ql-block"> “我就说嘛,拖到明年,还不把人给急死!”慕兰说着,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既然把他们俩人的想法了解清楚了,她感到没必要继续在这里当“电灯泡”了,便借故离去。</p><p class="ql-block"> 公园假山旁边有一个木质条椅,若冰和晓英偎依着坐了下来。尽管大家见他们在,都识趣地远离,但这里毕竟是校园,他们不便过分亲昵。只是在夜色掩护下,轻轻拉着手,用手指传达着肌肤接触的柔情蜜意。</p><p class="ql-block"> “你傻笑什么呢?”晓英见若冰一直在咧着嘴儿悄悄笑,捏捏他的手指低声说。</p><p class="ql-block"> “我笑你刚才说的话,可能让龚大姐误会了。”若冰凑近她耳旁说。</p><p class="ql-block"> “我不过实话实说罢了,她有什么好误会的呢?难道你不明白她的意思吗?也是在催促我们。虽然我们谈恋爱是正大光明的事,毕竟同在一个单位,有些羞人答答。愈是这样,同事们对我们愈是好奇,关注我们,打趣我们,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笑资。一旦结了婚,我们没必要躲着藏着了,他们的好奇心也就没有了,一切烟消云散,平静如初。所以她希望,我们还是早点儿把事办了好。难道你不明白?”晓英说着,轻轻晃晃他的胳膊。</p><p class="ql-block"> “这些我都懂,只是她好像误会你着急了,等不得了。”若冰又小声笑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误会我等不得了?哼!我不像你,在外面装老实,背地里比谁都猴儿急猴儿急的。嘻嘻,你这个小坏蛋儿。”晓英亲昵地掐了掐他的手背,说,“今天是十一月三十号,明天又是周末,晚上我不能陪你了。哥哥要回来,我得回家一趟。要么,你给我一块儿回去?”</p><p class="ql-block"> “上次哥哥回来,我们已经见过面了,这次我就不回去了。毕竟我们还没结婚,坐在那里,手足无措,还是有点儿难为情。”若冰憨笑着说。</p><p class="ql-block"> 他说的只是一个原因,另外还有一个难以出口的原因,他或多或少地感到,文斌身上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感到不太习惯。另外,素馨见到自己,也似乎还是有点儿不自然。大概女人在感情上,总有点儿拿不起放不下吧!</p><p class="ql-block"> “那好吧,我就一个人回去。也好找机会给大和妈商量一下,看能否把咱俩的事早点儿办了。最好不要拖到明年了!”这话晓英似乎是轻描淡写地说出来的,可把若冰激动地心“怦怦”直跳。这俏皮丫头片子,思维方式和处事风格,的确有点儿与众不同。</p><p class="ql-block"> 这时,家中父母,也在操心着他们的宝贝女儿呢。原来,随着周明凡的升迁,清菊和文斌的工作,也做了调整。清菊当然要随夫前往,调市委组织部档案室工作。文斌也由龙泉镇党委副书记,升任为市委办公室主任。级别也由副科提为正科。</p><p class="ql-block"> 当县委常委研究干部调整方案时,议到文斌,周明凡依然坚持,文斌应当就地提升,多在农村第一线锻炼。</p><p class="ql-block"> 县委书记马瑞凯则认为,文斌从六九年下乡算起,除中间上了三年大学外,到现在已经十六年了,在农村第一线年头不算少了。有学历,有实际工作经验,有理论水平,文字功夫也很不错,无论德才表现,担任市委办公室主任是最合适的人选。</p><p class="ql-block"> 后来,周明凡也就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了。事情就这样确定下来。文斌也是要春节后,交接班,到新的岗位报到。</p><p class="ql-block"> 周明凡,把自己的青壮年,也是人生的黄金时代,都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地奉献给了全县人民。孑身而来,两袖清风而去,也算对得起全县的父老乡亲的厚爱吧!自己的付出是艰辛的,所得到的回报,也是令人欣慰的。自己来时,冷冷清清,光棍一条,如今亲亲热热一大家子人。夜深人静,周明凡躺在床上浮想联翩。妻子在身旁,翻来覆去,也难以入眠。有时还发出轻轻的叹息。</p><p class="ql-block"> “喂,喂,干嘛呢?你过去抱怨组织总让我们在山沟沟里转悠,现在要进城市了,又叹什么气呢?”他推推妻子说。</p><p class="ql-block"> “我在发愁小英子。文斌吧,一家三口亲亲热热的,除放不下敏杰之外,其他倒也放心。就是敏杰吧,也有他父母呢!可小英子怎么办?又单纯,又任性。把她一人留这里,我心里揪得慌。能不能给市领导反映一下,把小英子也在市里安排一下。你已年过半百,往花甲之年奔了。身边应该有个子女吧?我认为组织应当照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