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堤秋驻柳含章

王坚敏

《水调歌头·颐和园秋望》晴日映澄碧，远岫接空明。玉泉塔影如笔，蘸墨写秋晴。两岸霜林似火，一镜寒波如练，金缕织烟汀。残苇摇风处，犹带露华清。追往迹，思胜概，意难平。昔年帝苑，曾照多少绮罗行。今许苍生共赏，遍引闲云入画，物我两忘情。山静水长在，长护此中灵。 西堤秋驻柳含章农历十月的风，总携着帝都换季的凛冽。从初一下午开始，一夜北风卷地，帝都骤入寒冬——气温陡降十数度，最低温度破零度。一夜霜寒催得满城秋色尽褪：银杏的金箔铺就的长街失了璀璨，红枫与黄栌燃尽的丹焰归于沉寂，那些曾刷屏朋友圈的"黄金甲"盛景，转瞬被枯枝的灰调覆盖，街巷间尽是初冬的萧索。早晨，天还没亮，再一次踏入园子，本是想拍一拍园子里的日出，寻几分初冬的清寂，却未料这座皇家园林里，藏着另一番未谢的秋光。晨光初绽时，行走在颐和园西堤，却意外觅得惊艳的秋声。连日大风洗尽尘埃，让久困雾霾的帝都天空澄澈如洗，西山的山势轮廓分明，香山、玉泉山、万寿山，三山在晨光里明暗交织、挺拔如黛，静静环伺着昆明湖偌大的这片湖山，添了几分雄浑气象。颐和园，这座藏着皇家气韵的世界遗产，向来以春景闻名：仿西湖苏堤而建的长堤上，山桃燃霞、梨花飞雪，恰如清人秦缃业笔下"东风吹绽碧桃枝，春色满园总入诗"的盛境，引得游人争赴。而秋日胜景，素来多赞后湖——从苏州街到谐趣园，曲水穿林，秋光染溪，藏着江南般的婉约。谁料大风过后，真正留住秋意的，竟是西堤两岸的杨柳。 柳氏本非秋日主角，无银杏的张扬，无枫栌的浓烈，却以一身韧性抗住霜风。彼时木叶纷落，唯有柳丝轻垂，叶片染透浅黄、深橙，如揉碎的暖阳缀在长堤。旭日初升，金辉漫过柳梢，碎金般的叶影跌进昆明湖——湖水碧如翡翠，澄澈得能映见三山剪影，微风起时，碧波微动，柳影便在水中舒展摇曳，与天光云影共徘徊。"秋柳含烟色，寒波映日辉"，风过处，柳丝轻摇，不是春的娇软，却是秋的从容，恰似褪去铅华的佳人，于喧嚣过后尽显风骨。这般景致，不似满城尽染的浓烈，却藏着"疏影横斜水清浅"的清雅，成了初冬里最珍贵的秋痕。 更有芦花漫渚，旭日为其镀上一层金纱，白絮凝光，风卷时簌簌有声，似低吟着秋的私语；残荷立在塘中，枝干疏朗苍劲，褐黄的叶瓣蜷着余温，莲蓬垂落如墨点，疏疏密密的枝桠斜倚水面，恰似乐谱上跃动的音符，在晨光里勾勒出清瘦又灵动的轮廓——恰应了李商隐"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的意境，虽无盛夏碧叶红花的繁盛，却以枯槁之姿藏着岁月的沉淀。湖面上，天鹅昂首游弋，鸳鸯两两依偎，绿头鸭拍翅戏水，凤头鸊鷉扎入水中觅食，禽鸟们或追逐戏耍，或静浮碧波，翅尖划破柳影与荷痕，惊起圈圈涟漪，歌唱着人与自然的和谐之曲，为秋景添了无限灵性与情趣。 沿堤缓行，晨光渐盛，柳影愈浓，每一缕枝条都牵着秋的衣角，每一片黄叶都载着秋的余温。昆明湖如翡翠铺展，将柳色、金芦、残荷、禽鸟尽数收纳，三山雄姿映于波心，分不清是堤在湖中，还是湖在堤间。这般秋景，没有"霜叶红于二月花"的夺目，却有"清霜染柳色，静水照秋心"的温润，在帝都的寒意里，静静流淌着温柔与坚韧。原来秋的极致，从不是繁华盛极的绚烂，而是风霜过后，依然坚守的从容与清雅。西堤的柳以韧骨留秋，汀渚的芦以金辉映秋，残塘的荷以疏影写秋，禽鸟以欢鸣闹秋，三山以雄姿衬秋，五者相融，便留住了颐和园最后的秋，也留住了京城初冬里，最动人心魄的温柔与诗意。 《玉蝴蝶·颐和园暮秋湖景》霞色轻笼遥岫，镜湖如练，柳影毵毵。画阁临波，红柱蘸水澄鲜。望长桥、玉虹饮练；凝远黛、螺髻堆烟。更悠然，残芦摇雪，寒雀栖檐。当年，龙舟凤辇，绮罗香散，剩与鸥眠。物换星移，一湖清景属尘寰。任流光、偷移岸柳；凭晚照、暖透霜纨。共谁看？山容水态，长驻晴妍。 《临江仙·颐和园西堤晨曦》 霞缕初分天似水，长堤卧镜澄明。柳丝垂露蘸金英。远山衔薄霭，古榭抱波轻。 曾照銮舆游幸处，而今遍引鸥盟。一湖秋影共谁醒？晨光匀碎绮，都作太平晴。 《鹊桥仙·玉带桥秋望》玉虹垂练，金波涵镜，两岸霜林似染。画船簇处漾朱檐，恰点破、澄湖素练。遥山凝黛，闲云流碧，曾照当年游辇。而今风物属苍生，任鸥鹭、往来舒卷。 《秋塘苇影》苇絮摇金映碧流，岸槐疏叶写晴秋。一湖静水如磨镜，偷把天光碎作鸥。 《望江南·颐和秋渡》晴波静，画舸簇金鳌。柳色微黄凝晓露，檐牙新霁耀晴霄。倒影入冰绡。烟水阔，遥岫接云遥。曾照龙舟游幸处，今邀闲客共清谣。风物自逍遥。 《湖亭秋韵》金柳垂丝蘸碧澜，亭台倒影锁清寒。一痕水鸟穿云过，惊碎秋光万点丹。 《湖畔老树》虬枝如铁卧晴霞，旭照流金镀老桠。不与春风争秀色，独将残叶醉秋华。 《镜湖》天空把蓝调泼进水里云絮便在波心枕成了软玉山的剪影驮着塔影像位老者把千年的故事轻轻沉入秋的金缕 《水龙吟·颐和秋霁》 镜湖涵尽秋光，翠峦远岫凝苍黛。残荷映日，金鳞碎落，柳烟如带。塔影凌霄，亭檐蘸水，画船轻待。正晴霞铺锦，晴波写练，都付与、闲人态。 曾照龙舟凤盖，记当年、御游萧艾。而今风物，长教鸥鹭，往来无碍。山自峥嵘，水长澄碧，与民同快。待霜天月满，更邀清影，共千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