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线，鲜花和火焰…（小小说）

智度

开篇诗

牛市喧嚣遍地金，

亏空偏扰夜归人。

云开忽见花千树，

半是荒诞半是真。

凌晨三点，老陈坐在阳台的折叠椅上，仰头望着天。

城市的光污染把夜空染成暧昧的淡紫，股市APP推送的“牛市破万点”弹窗还亮在手机屏幕上，可他分明看见，云层里开满了细碎的花——白的像撕烂的交割单，黄的像氧化的金币，一朵朵悬在鳞次栉比的楼群上方，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花瓣。他揉了揉干涩的眼，最近总失眠，大概是牛市里赔钱的事熬的。

上周，他听了券商“闭眼买都赚”的鼓吹，把养老钱全投进一只热门股，说好了“躺着摘星辰”，结果周五早盘跳水，账户余额从六位数变成一串刺眼的零头。妻子哭着回了娘家，他守着空荡荡的房子，只能靠抽烟熬到天亮。

“你也在看云花？”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老陈转头，看见隔壁阳台站着个穿睡衣的女人，手里捏着个空花盆。她指了指天空，“我失眠半个月了，每天这个点都能看见，别人都说我疯了——毕竟，现在谁不忙着庆祝牛市呢。”

老陈没说话，只是把烟盒递过去。女人摆摆手，自顾自说：“我之前开鲜花网店，牛市里大家都忙着炒股，没人买花，囤的上千枝玫瑰全烂了，赔了好几万。”她顿了顿，指着天上最显眼的那朵金红色的花，“你看那朵，像不像我没卖出去的香槟玫瑰？也像你们股民说的‘涨停花’吧？”

老陈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花瓣泛着虚假的光泽，果然像极了K线图里的虚假繁荣。“我投的股，券商说能‘云生钱’，现在钱没了，倒真看见云里长东西了。”他自嘲地笑了笑。

女人笑出声，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说不定是咱们的亏空，都变成花长天上去了——牛市的天空，也得容着失败者的花开花落啊。”她拿起空花盆，对着天空比划，“我打算明天把花盆放这儿，说不定能接住几朵，晒干了做成干花卖，说不定能回本。”

老陈觉得荒诞，却又莫名觉得合理。他想起抽屉里一沓沓没用的交易记录，说不定也能变成花肥。

风又起，天上的花簌簌作响，花瓣像碎纸一样飘下来，落在两人的阳台上。老陈伸手接住一片，凉丝丝的，带着点潮湿的气息，像没干透的钞票。

“你叫什么？”女人问。

“老陈。”

“我叫小林。”

两人就这么站在阳台上，仰望着开满花的天空，没人再提失眠，也没人再提牛市里赔钱的事。夜色渐淡，天边泛起鱼肚白，天上的花慢慢变得透明，最终消失在晨光里。

小林拿起花盆，里面果然躺着几片残留的花瓣。“你看，真接住了。”她兴奋地说。

老陈看着她眼里的光，突然觉得，或许牛市里的失眠也不是坏事，至少在这样的夜里，他能在开满花的天空下，遇到一个和自己一样，带着亏空与荒诞，却还愿意抬头的人。

结尾诗

浮名浮利转头空，

夜月相逢一笑通。

莫道云花无觅处，

心有微光胜春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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