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小雪

火龙

清晨推开窗，天色还蒙着一层灰白，檐角挂着的水珠凝成了细小的冰晶，像是昨夜风雪悄悄留下的信。我忽然想起那条老巷——石阶蜿蜒，墙垣斑驳，仿佛从旧年月里延伸出来的一段呼吸。它还没画完，草图上的线条轻轻浅浅，像极了此刻落在屋瓦上的雪，薄得几乎不敢惊动时光。

巷子窄窄的，两旁的屋子蹲在雪里，像一群披着白袍的老友。右边那户人家的台阶高些，雪堆得厚，踩上去会陷下半只鞋，咯吱一声，是冬天最诚实的回响。左边的屋檐低矮，雪片顺着瓦沟滑落，偶尔砸在肩头，凉得人一激灵。我站在这头，望向巷子尽头，山影淡淡地浮在天边，仿佛也被雪意压低了声音。这样的清晨，连风都学会了蹑手蹑脚。

再往里走，台阶开始爬升，通向一扇旧木门。门漆剥落，却还稳稳地立着，门环上落了雪，像戴了顶小白帽。几棵树光着枝丫站在雪地里，不说话，只把影子斜斜地写在墙上。我总觉得它们在等什么——也许是某个迟归的人，也许只是春天。雪后的世界太安静了，安静到能听见自己心跳的节奏，像在应和着这座老村的脉搏。

这雪不张扬，下得轻，落得缓，像是替大地盖上一层棉被。巷道被雪重新塑形，棱角都变得柔和。低矮的屋脊连成一片起伏的线，像谁在纸上轻轻勾了一笔。远处的山没入雾色，仿佛与天相接，又仿佛只是雪中的一道幻影。我站在这片静谧里，忽然觉得，小雪这天，原不是为了让人奔走喧哗的，而是用来停驻、凝望、回想的。

巷子还是那条巷子，雪却每年不同。今年的雪落得早，却落得温柔。它不急于覆盖一切，而是轻轻搭在墙头、台阶、屋脊上，像在试探这人间的温度。我沿着原路折返，脚印留在身后，很快又被新雪掩去。这大概就是小雪的意味——不必盛大，不必长久，只要来过，留下一点清寒的痕迹，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