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重暴光摄影（六）

于文富

夏日的清晨，我总爱踱步到人工湖边。露水还挂在叶尖，风一吹，便簌簌滚落进水里。那朵白莲开得正好，花瓣一层裹着一层，像是谁用玉雕出来的，又怕它冷，悄悄镀上了一层晨光。黄蕊在中心微微颤动，仿佛能听见它呼吸的声音。不远处，一枝粉莲半藏在荷叶后，像少女未说出口的心事，羞怯地泛着红晕。

水面上忽然掠过一道红影，是条锦鲤慢悠悠地游了过来。它不急，我也就不急。它绕着莲花转了个圈，像是在行礼，又像是在打量这位水中仙子。莲不动，鱼不语，只有荷叶轻轻晃动，把阳光揉碎了一池。这样的清晨，连时间都放轻了脚步，生怕惊扰了这份静谧的相逢。

另一朵莲正从苞中舒展，花瓣微黄，像是还带着昨夜的梦。它不争不抢，只是静静打开自己，如同人到中年才懂得的从容。水珠在叶面滚动，亮晶晶地映着天光，忽而一斜，坠入水中，漾开一圈圈细纹。那涟漪轻轻撞到莲的根部，又悄然退去，像一句问候，又像一声叹息。

两朵莲并立水中，一朵已全然绽放，淡黄花瓣托着橙心，像捧着一小团暖阳；另一朵尚裹着青绿外衣，只在尖角处透出点娇黄。莲蓬初成，青涩地立着，仿佛在等一场秋雨来唤醒它的成熟。水面如镜，倒影清晰得如同另一个世界——那里，花不开，叶不摇，鱼也静止，像是把此刻的美封存了起来。

忽然，一条锦鲤从莲下穿过，红得像火苗在绿绸上跳。水波被它划开，涟漪一圈圈荡到莲根，又推着倒影轻轻晃动。莲依旧挺立，仿佛早已习惯这水中的访客。它们一个在动，一个静守，却奇异地和谐，像是天地间最自然的对话：动者不躁，静者不孤。

雨后初晴，荷叶上全是水珠，颗颗饱满，像缀着水晶。风过时，它们彼此碰撞，又分开，偶尔“啪”地一声跌进水里。倒影里的莲也随之轻颤，仿佛另一个自己也在呼吸。这样的时刻，你会觉得，美不只是看的，更是能听见、能感受到的——它在水波里，在叶脉上，在每一滴将落未落的露珠中。

池塘深处，一白一粉两朵莲并肩而立。白的如雪，粉的似霞，像是晨光与晚照在水面上的约定。水珠在叶面滚动，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是星星落进了凡间。我蹲在岸边，看它们在风里轻轻点头，仿佛在互诉心事。这世间最动人的对话，往往无需言语。

三朵莲浮在水面，两粉一白，错落有致。水静得能照见云影，倒影里的花比岸上的更朦胧，也更温柔。几颗水珠悬在叶边，迟迟不落，像是也贪恋这刻的宁静。我忽然明白，为什么古人总爱画莲——它不只是一朵花，更是一种心境：出淤而不染，不是孤高，而是温柔地活着，却始终洁净。

粉莲与白莲相对而开，一个热烈，一个清冷。粉的像少女初妆，白的似月光落水。荷叶上的水珠映着天光，一闪一闪，像是替它们眨着眼睛。背景渐暗，唯有花心明亮，仿佛黑暗从不曾真正侵袭过纯净的事物。这池塘，像极了人心深处那一角：纵有杂芜，总有一处，始终清亮。

白莲与粉莲并立，花瓣舒展如手相握。水珠在叶面滚动，映着它们的影子，仿佛连倒影都在彼此靠近。风过时，花枝轻晃，像是在点头致意。这池塘里的花，从不争春，也不惧夏，只在自己的时节里，静静完成一次绽放。人若如此，何须喧哗？

两朵莲在粼粼波光中静立，洁白如玉，粉红如霞。水珠在荷叶上跳跃，映着天光，像是撒了一池碎银。它们不说话，却把“纯净”二字写得淋漓尽致。我站了很久，直到影子被拉长，才想起该走了。可那朵白莲，却一直在我心里，轻轻摇着。

几条锦鲤在莲下游动，红的、橙的，像水底燃起的火。它们穿梭于倒影之间，搅乱了镜面，却又在下一秒恢复平静。莲依旧高洁，不因水动而乱，不因鱼扰而偏。我忽然觉得，真正的优雅，不是不动，而是动中守静，乱中持心。

那朵白莲带着粉边，像是被晚霞吻过。暗处的背景让它更显纯净，仿佛从混沌中升起的一缕光。荷叶上的水珠静静反射着它，像是无数双眼睛在默默守护。我站在岸边，忽然不想再走了。有些美，看一眼就够，可若能多留一刻，谁又愿意匆匆离去？